唐五代敦煌棉花种植研究
——兼论棉花从西域传入内地的问题
刘 进 宝
编者按:本文通过深入细致的考证,廓清了某些历史的疑团,提出与前人不同的新结论,值得一读。这里刊发的是作者提供的电脑录入稿,其中有些字字库没有,不能显示,读者可从《历史研究》发表的文本中查阅。
内容提要: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新疆吐鲁番就有了棉花的种植,学术界普遍认为,敦煌与吐鲁番气候相似,交通又便利,因此敦煌也应有棉花的种植,其证据主要是敦煌文书中有大量的"緤"。其实,"緤"除了棉花、棉布外,还有毛布或毛织品这一含义。晚唐五代时期敦煌文书中的"緤"并不是指棉花,而是指毛布。敦煌文书《官布籍》中的官布也是毛布,并非棉布。唐五代时,不仅敦煌,就是内地也还没有棉花的种植。棉花并没有通过西域,经河西走廊传入内地。宋元之际在陕右种植的棉花,应该不是原来新疆种植的棉花,也不是经河西走廊传入的,而是其他的棉种,可能是从南方传入的。
关键词
唐五代 敦煌 棉花种植 西域传入
唐五代敦煌是否有棉花种植,因为没有直接的文献记载与考古资料相印证,学者们大都采取比较谨慎的态度,或根据吐鲁番地区的棉花种植进行推测,或从棉花传入的路线进行考察,认为棉花经中亚传入我国新疆地区,再到河西走廊。(1)笔者以前也有相似的看法:"魏晋隋唐时期,吐鲁番已开始种植棉花了。由于敦煌与吐鲁番气候基本一致,交通又十分频繁,因此当时敦煌地区也可能同时种植棉花了。"(2)
对敦煌地区的棉花种植进行专题研究的,目前所见只有郑炳林先生《晚唐五代敦煌地区种植棉花研究》(
3)一文。郑先生指出:敦煌地区种植棉花、生产棉布的历史虽然吐蕃占领以前没有文献记载,然而河西地区植棉的历史可追溯到蕃占以前。因为P.2942《唐永泰年代(公元765-766)河西巡抚使判集》中就有建康军开支緤布的记载,"由此表明河西地区至少在陷蕃前已开始种植棉花,敦煌属河西一部分,又地处河西走廊最西端,毗邻西州,故种植棉花乃其必然。"在
(1)参阅陈祖规主编《棉》--"中国农学遗产选集"之一,中华书局,1957年;袁庭栋《棉花是怎样在中国传播开的》,《文史知识》1984年第2期;漆侠《宋代植棉考》,见同氏《探知集》,河北大学出版社,1999年;于绍杰:《中国植棉史考证》,《中国农史》1993年第2期;尚衍斌《从茶、棉、葡萄酒、胡食的传播看古代西域与祖国内地的关系》(载《西北史地》1993年第3期)更明确指出:"是元代畏兀儿人经西域吐鲁番,由甘肃河西走廊向华北渭水流域传播。"汪若海《白曡与哈达》(载《中国农史》1989年第4期)指出:棉花"大约在纪元前后经葱岭、克什米尔传入新疆,又到甘肃,再到陕西"。殷晴《丝绸之路和西域经济》(载《西域研究》2001年第4期)说,新疆"种植的系通过印度或阿拉伯传来的非洲棉(草棉),纤维质量较差,但生长期短,适于碛西和河西走廊以至陕甘地区种植,所以唐宋以后,在西北广大地区逐渐推广"。[法]童丕《敦煌的借贷:中国中古时代的物质生活与社会》(余欣、陈建伟译,中华书局2003年,第106-107页)指出:中国"西部的是一种草木,源于阿拉伯及非洲地区,自中亚由陆路传入……清末,在甘肃,即古代文献中称为'河西走廊'的地区以及新疆,人们一直种植草棉。"并由棉花的传入提出了"棉布之路"的概念,认为"棉布之路的历史,比丝绸之路要更古老。"
(2)刘进宝:《从敦煌文书谈晚唐五代的"布"》,载敦煌研究院编《段文杰敦煌研究五十年纪念文集》,世界图书出版公司,1996年,第416页。
(
3)载《中国史研究》1999年第3期。
吐蕃时期的文书中,多次出现有关"緤"的记载,甚至还出现了"緤线"。"是证从吐蕃占领敦煌时期开始,敦煌地区已经开始种植棉花,生产棉线、棉布了"。到了晚唐五代归义军时期,"敦煌地区使用的棉布亦出产于本地区。敦煌文献记载到晚唐五代敦煌地区使用棉布非常普遍,记载棉布种类很多,敦煌文书虽未明确记载其中部分棉布生产于敦煌当地,但从敦煌文书记载到棉布征收方式等情况看,当生产于敦煌当地"。另外,"晚唐五代敦煌地区种植棉花、生产棉布还可以由当时棉布在敦煌地区广泛使用看出。晚唐五代敦煌从官府至寺院,上至高级官员僧侣下至普通百姓、一般僧尼都使用棉布,棉布成为当时敦煌民众生活中的必需品,使用范围非常广泛,而且使用的量也很大。普遍的使用及大量的消费,都说明归义军时期棉花、棉布均产自于敦煌。"
上述郑炳林先生关于敦煌种植棉花的研究及其他学者关于棉花由新疆传入河西走廊的论述,基本上都属于推论。就是有关敦煌或河西走廊棉花种植的研究,也只是以文书中提到的
"緤"为惟一的依据。而目前所有的研究,还不能确证唐五代时敦煌已有了棉花的种植,因为:第一、不论我们翻阅正史,还是其他史籍文献,都能找到有关吐鲁番种植棉花的资料,但我们目前还不能找到在敦煌种植棉花的史料。
第二、当传世文献没有敦煌种植棉花的资料时,我们把注意力放到出土文书上。在吐鲁番文书中,有一些有关棉花的资料。如大谷8078号《回纥年次未详(八世纪末以降)西州洿林界播种田簿》(1):
1、 天可敦下洿林界园子曹庭望青麦叁亩,緤肆亩,小麦伍亩。
2、 [ ]弥緤叁亩,青麦贰亩。曹纵纵糜叁亩,弟润那粟一亩。
3、 [ ]如青麦陆亩。弟华子青麦贰亩,粟玖亩。
( 后 欠 )
从此件文书可知,緤与青麦、小麦、粟、糜一样,是民户种植的内容之一。在其他文书中,也有一些"緤X亩"、"种緤"的零星记载。
可遗憾的是,在敦煌文书中,只有一些有关"緤"的记载,根本就没有有关棉花的资料,包括棉花的栽培、棉布的使用、棉籽等资料都没有。而其中的"緤",笔者认为是指毛织品,并非是棉花或棉布。
第三、新疆地区的棉花种植已被大量的考古发掘所证实,如在吐鲁番阿斯塔那13号晋墓和309号高昌时期墓葬中都有零星的棉布发现。在于阗县的北朝墓葬中也有零星棉布。而在喀什地区的巴楚县,不仅发现了棉布,而且还发现了一些棉籽。(2)
但在敦煌地区的考古发掘中,还没有棉花种植的有关直接证据。1988-1995年的莫高窟北区石窟发掘,新发现洞窟243个,出土了一批文物,其中有几件
棉织品,据发掘简报描述:如
"北222:6,棉织物残件,白色,残长32、残宽21厘米。时代为隋末唐初";"北63:2,蓝色棉布残片,质地略厚,残长16、残宽11.5厘米";"北168:1,棉布袜,短统,小尖头,袜统高21、袜长23厘
米,袜统上有二条棉布系带。与西夏遗物同出一层,因此该棉布袜时代也为西夏"。
(
3)另外,发掘报告第一卷包括北1-94号窟,其中在第9窟还发现了一块粗棉
(1)[日]池田温:《中国古代籍帐研究》,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1979年,第565页。
(2)参阅沙比提:《从考古发掘资料看新疆古代的棉花种植和纺织》,《文物》1973年第10期。
(3)彭金章、沙武田:《敦煌莫高窟北区洞窟清理发掘简报》,《文物》1998年第10期。
布。据考古报告称:"在窟内堆积中发现一块粗棉布。标本B9:1,白地上有蓝色条纹,经线较粗,纬线以三根细线组成,织法为平织。每平方厘米经线7根,纬线5-6根。一侧有边,似为布袋的残块。残长18.2,残宽5.5厘米"。并公布了该棉织品的彩色图片。至于该窟之时代,由于"石窟塌毁严重,也未发现可用来判断时代的遗迹或遗物,故时代不明"。(1)考古发现的这些棉布,只能证明敦煌有少量棉布使用,还不能证明它就生产于敦煌,或许是从外地流入的。因为目前敦煌还没有发现种植棉花的有关证据。
第四、敦煌除发现大批的文书外,还有许多文物,其中佛幡就有很多。既然论者认为敦煌种植有棉花,且棉布的使用范围较广,那在敦煌发现的佛幡中就应该有棉布织品。但据学者们的考察,在英、法所藏的敦煌佛幡中,目前还没有发现一件棉织品。就是以前不大为学界所知、收藏敦煌佛幡又较多的俄罗斯圣彼得堡,据敦煌研究院李正宇先生考察: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收藏的二百多件敦煌佛幡引起我们很大兴趣……这二百多件时代不同、整残非一的佛幡,我注意到它的质地面料全是麻布,无一件棉布制品。"(2)
以上这些疑问时时萦绕在我的心中,并不断促使我继续思考。思考愈多,查阅资料愈广,则愈对敦煌棉花种植论者提出挑战。这一挑战又促使我继续对这一课题进行更深入地研究。
一、"緤"字的发展变化
"緤"的一个意思就是棉花。故敦煌种植棉花论者,也主要是从"緤"字开始探讨的,其前提是:"棉布,敦煌文书称作緤或 ,分粗緤、细緤、立机緤、官布"。实际上郑先生论文中所述"棉布的种类"就是指粗緤、细緤、立机緤等,所说"棉布的征收"乃是指"官布"。因其设置的前提是緤即棉花,因此认为凡是敦煌文书中的"緤"都是棉布。而"緤"在晚唐五代的敦煌文书中使用又非常广泛,尤其在诸寺入破历中,出现的频率很高,因此给人们的感觉就是晚唐五代时期的敦煌,棉布的使用非常广泛。但这一感觉,与我们上面所指出的事实(即传统史籍、敦煌出土文书中没有见到棉花种植及棉花纺织、织布、棉籽等资料,考古发现中也鲜有棉纺织品)又不相符合,故又促使我们不得不慎重地对待"緤"字。
"緤"原为疊,凡谈到新疆、敦煌,乃至中国西北棉花的种植,自然而然就是《梁书》中的记载了。据《梁书》卷54《西北诸戎·高昌传》记载,当地"多草木,草实如茧,茧中丝如细 ,名为白疊子,国人多取织以为布。布甚软白,
交市用焉"。这里的 "白疊",就是一般所说的棉花。因此,我们对棉花种植的探讨,也应以"白疊"、"疊"为起点。
1、白疊、疊
"疊"除了《梁书》中称"白疊子"外,《后汉书》中也有记载,如"哀牢人……知染采文绣。罽毲帛疊兰干细布。"(3)《周书》中也有"白疊",即波斯国"又出白象……绫、锦、白疊、毼、氍毹、毹 ……"(4)
(1)彭金章、王建军:《敦煌莫高窟北区石窟》第一卷,文物出版社,2000年,第32页及彩版三。
(2)见李正宇:《俄藏中国西北文物经眼录》,《敦煌研究》1996年第3期。
(3)《后汉书》卷86《西南夷传》。
(4)《周书》卷50《异域下·波斯国》。
另外,吐鲁番哈拉和卓99号墓所出《某家失火烧损财物帐》(1)中有"白疊三匹"、"疊缕卌两"的记载。该墓既出有建平六年(442或443年)的随葬衣物疏,也有北凉承平八年(450年)的文书(2);阿斯塔那170号墓所出《高昌延昌二年(562年)长史孝寅随葬衣物疏》(3)有"疊千五百匹"的记载,同墓还出有高昌章和十三年(543年)、十八年(548年)文书。这两件有关"疊"的文书与提到"白疊子"的《梁书》时间相近。《梁书·高昌传》中关于吐鲁番种植棉花(白疊)的记载,出土文书得到了证明。
《隋书》中也记有"白疊",即康国 "其王索发,冠七宝金花,衣绫罗锦绣白疊。……出马……氍 、锦疊。"(4)波斯"土多良马……锦疊、细布、氍 、毾 、护那、越诺布……。"(5)《北史·真腊国传》曰:真腊国"王著朝霞古贝……常服白疊。"《西域传》说康国"其王素冠七宝花。衣绫罗锦绣白疊。"《南史》中有好几处都有关于"白疊"的记载,如《海南诸国传》曰:呵罗单国元嘉七年遣使献"天竺国白疊、叶波国古贝等物。"
以上《后汉书》、《周书》、《隋书》、《北史》、《南史》中所说的"白疊"、"疊",应是指《梁书》中所说的"白疊子",即棉花或棉布。
2、 疊、氎
《梁书》、《周书》、《隋书》中所说都是"白疊",而新旧《唐书》中则"疊"、"氎"混用。如《旧唐书》卷198《西戎·高昌》说,高昌"有草名白疊,国人採其花,织以为布。"而卷197则是"氎",如林邑国"王著白氎古贝……夫人服朝霞古贝以为短裙";(6)又如骠国,"其衣服悉以白氎为朝霞"。(7)《新唐书》卷221上《西域传上》说高昌"有草名白疊,撷花可织为布。"而卷40地理志四讲到西州的"土贡:丝、氎布、氈、刺蜜、蒲萄。"而高昌就是西州,两者所述显系一物,可见这时已疊、氎混用了。
从新旧《唐书》可知,疊、氎混用,两者相比,"氎"的使用频率更多,并逐渐过渡到由"氎"取代"疊",如《唐会要》曰:开成二年吐蕃来朝,其贡品就有"金银器、玉带、獭褐、犛牛尾、朝霞氎"等。(8)
3、氎、氈
氎,《汉语大字典》注释曰:细毛布、细棉布。《玉篇·毛部》: "氎,毛布也。"《字汇·毛部》:"氎,细毛布。……今文氎作疊。"(9)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10)第37页"那揭罗喝国"中"复有佛僧伽胝,上玅细氎所作。"《大唐西域记校注》卷二"那揭罗曷国"之"醯罗城"的记载基本相同,即"如来僧人伽胝袈裟,细氎所作"。其史源应为同一。但据《大唐西域记校注》
(1)唐长孺主编《吐鲁番出土文书》图录本第1册,文物出版社,1992年,第98页。
(2)考证详见朱雷:《出土石刻及文书中北凉沮渠氏不见于史籍的年号》,《出土文献研究》,文物出版社,1985年;又见同氏《敦煌吐鲁番文书论丛》,甘肃人民出版社,2000年。
(3)唐长孺主编《吐鲁番出土文书》图录本第1册,第145页。
(4)《隋书》卷83《西域·康国》。
(5)《隋书》卷83《西域·波斯》。
(6)《旧唐书》卷197《南蛮、西南蛮·林邑》。
(7)《旧唐书》卷197《南蛮、西南蛮·骠国》。
(8)《唐会要》卷97《吐蕃》。
(9)见《汉语大字典》第3册,四川辞书出版社、湖北辞书出版社,1991年,第2008-2009页。
(10)[唐]慧立、彦悰著,孙毓棠、谢方点校,中华书局,2000年。
言:"《方志》氎作氈。"而氈乃毛织品也,故这里(即《三藏法师传》与《西域记》)的"细氎"应指毛织品而言。
季羡林等《大唐西域记校注》卷十一《波刺斯国》有"衣皮褐,服锦氎"。而校注曰:"《径山本》氎作氈"。(1)可见此"氎"在《径山本》上为"氈",有可能"氎"、"氈"混用,或在古人看来,这里的氎就等于氈。而氈、褐都是毛织品,这也与《大唐西域记》的其他记载相合,如卷十二《活国》"衣服氈褐";《钵铎创那国》"多衣氈褐";《屈浪拏国》"多服氈褐";《达摩悉铁帝国》"衣服氈褐";《商弥国》"多衣氈褐";《曷盤陁国》"衣服氈褐"(2)等,由此可见,氎、氈相同,而氈褐又常连用,都指毛织品。
《元和郡县图志》卷40《陇右道下》记西州贡赋曰:"开元贡 毛,刺密,干蒲萄"。而校勘记对" 毛"考证曰:"官本作'氈毛',恐误,六典、新、旧志俱与此合。今按:新唐志作'氈'。' '即'毵',与'氈'同,见玉篇"。(3)
4、氎、緤
当 "氎"逐渐取代"疊"后,又出现了氎、緤混用的情况,如吐鲁番阿斯塔那327号墓《唐永徽六年(655)赵羊德随葬衣物疏》第三行有"细疊";阿44号《唐疊布袋帐历》第一、三行有"疊布袋"。而哈拉和卓39号《唐贞观二十一年(647)帐后囗苟户籍》则是"緤布";阿35号《唐垂拱三年(687)西州高昌县杨大智租田契》(4)、阿230号《唐西州高昌县史张才牒为逃走卫士送庸緤价钱事》(5)、阿224号《唐西州蒲昌县户曹牒为催征逋悬事》(6)又都是"庸緤",可见这里是"疊"、"緤"混用。
关于氎、緤混用的情况,在唐五代时期的敦煌文书中,使用更多。如P.2942号《唐永泰年代(765--766)河西巡抚使判集》(7)是唐文书集录,共有各种文牒46件,其中第11--14行为一件,其内容是:
11、 建康尚书割留氎三百段,称给付将士,不具人姓名。
12、分给緤布,不具人名。既无节约,悬称用尽。事涉瓜李,
(1)季羡林等《大唐西域记校注》, 中华书局,1985年,第939页。
(2)季羡林等《大唐西域记校注》第963页;第971页;第973页;第974页;第980页;第983页。
(3)见[唐]李吉甫撰,贺次君点校《元和郡县图志》,中华书局,1983年,第1044页。
(4)唐长孺主编《吐鲁番出土文书》图录本第3册,文物出版社,1996年,第65页;第71页;第53页;第493页。
(5)唐长孺主编《吐鲁番出土文书》图录本第4册,第85页。
(6)唐长孺主编《吐鲁番出土文书》图录本第4册,第388--389页。
(7)唐耕耦、陆宏基编《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以下简称《释录》)第二辑,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0年,第620--632页。
13、法在根寻。准状,牒建康并牒董芳兰,切推问给赏事
14、由上。如相容隐,当别书科。
这是一件唐代中期的公文,其中已经是"氎"、"緤"混用。另如P.2049背《后唐同光三年(925年)正月沙州净土寺直岁保护手下诸色入破历算会牒》(1)1-5行:
1.净土寺直岁保护
2.右保护,从甲申年正月壹日已后至乙酉年正月壹日已前,众
3.僧就北院算会,保护手下承前帐回残,及自年田收、园税、梁
4.课、利润、散施、佛食所得麦粟油苏米麺黄麻麸渣豆
5.布氎纸等,总壹阡叁伯捌拾捌硕叁斗叁胜半抄。
这里的"氎",在同卷文书,即P.2049背《后唐长兴二年(931年)正月沙州净土寺直岁愿达手下诸色入破历算会牒》(2)中却被写成"緤"。如:
1. 净土寺直岁愿达
2.右愿达,从庚寅年正月一日已后至辛卯年正月一日已前,众
3.僧就北院算会,愿达手下承前帐回残,及一年中间
4.田收、园税、梁课、散施、利润所得,麦粟油苏米麺黄
5.麻麸滓豆布緤纸等,总壹阡捌伯叁硕半抄。
长兴二年(931年)净土寺算会牒与同光三年(925年)的算会牒格式完全相同,且属同一寺院,中间只隔了5年,一个写作"氎",一个写作"緤"。从其内容、格式各方面观察,"氎"等于"緤"。
我们说"氎""緤"相同,在同卷文书即P.2049背《后晋时期净土寺诸色入破历算会稿》(3)找到了证据,在该文书第516行记前帐回残时写作"氎",即"叁佰叁拾肆尺氎"。紧接着在第517行记自年新附入时又写成"緤",即"伍佰柒拾伍硕九斗叁胜麦粟油麺黄麻麸渣豆布緤褐等自年新附入"。另如P.2049背《后唐同光三年(925年)正月沙州净土寺直岁保护手下诸色入破历算会牒》在分类帐中都写成"氎",而在第440行现在总帐中又写成"緤"。再如P.3352(11)《丙午年(886年或946年)三界寺提司法松诸色入破历算会牒残卷》(4)1--6行:
1、 三界寺招提司法松状
2、 合从乙巳年正月一日已后,至丙午年正月一日已前,
3、 中间一周年,徒众就北院算会,法松手下
4、 应入常住梁课,磑课及诸家散施,兼承
5、 前帐回残,及今帐新附所得麦粟油麺
6、 黄麻夫(麸)查(渣)豆布氎等,总肆佰贰拾六石四斗六升九合。
(1)《释录》第三辑,第347-366页。
(2)《释录》第三辑,第369-389页。
(3)《释录》第三辑,第401--436页。
(4)《释录》第三辑,第333--334页。
这里是"氎",在分类帐中又是"緤",如 "一百一十尺緤","贰丈贰尺緤"。在四柱结算的各分类中,前残部分写成"緤",新收入部分又写成"氎"。而P.2697《后唐清泰二年(935)九月比丘僧绍宗为亡母转念设斋施舍放良回向疏》(1)则是"施细緤壹疋,粗氎贰疋"。更是緤、氎相同的最好例证。可见氎、緤二字是相同的,并且完全可以互换、混合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