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院的改革与亲田法

岁末年初,有关科学院改革的消息纷至沓来。先是计算所并入联想集团,成为联想的中央研究院,后又是北京的4个数学类研究所合并,成立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说起合并,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规模的扩大,去年早些时候,就曾传出在浙江杭州的几所大学合并,成立新浙江大学,合并后的新浙江大学拥有中国最多的师资和在校学生,成为中国超级大学。但科学院的这次合并却有些不同,它不是在建造Titannic, 而是在合并的同时精简人员,据说,原计算所在并入联想集团之后,只保留了百人的编制,而数学院原来4个所一共有166位正研究员,而新机构里只保留下60个位置出来。

精减人员并不是甩包袱,而是在加大投入的同时,对现有资源进行合理的再调备。据说,入选数学院的那60位研究员将获得比以往优厚得多的科研经费,而且每人一个月多拿3000元的薪水。相对于原来平均1500元左右的工资,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差距。这使人想起了古时候的亲田法。

亲田法是明末山东临淄知县耿荫楼针对当地实际,提出的一种农业经营方法。他在《国脉民天》一书中提到:

青、齐地宽农惰,种广收微,欲仿古力田,普加工料,恐无力之家不能遍及,反成虚设,故立为亲田之法。亲田云者,言将地偏爱偏重,一切俱偏,如人之有所私于彼,而比别人加倍相亲厚之至也。每有田百亩者,除将八十亩照常耕种外,拣出二十亩比那八十亩件件偏他些,其耕种、耙耢、上粪俱加数倍,务要耙得土细如面,抟土块可以八日不干方妙。旱则用水浇灌,即无水亦胜似常地,遇丰岁所收较那八十亩定多数倍,即有旱涝亦与八十亩之丰收收者一般。遇蝗虫生发,合家之人,守此二十亩之地,易于捕救,亦可免蝗。蝗年又拣二十亩照依前法,作为亲田,是五年轮亲一遍,而百亩之田,即有磏薄,皆养成膏腴矣。如止有田二十亩者,拣四亩作为亲田。量力为之,不拘多少,胜于无此法者。甚简!甚易!甚妙!依法行之,决不相负也。

亲田法的原理在于,控制经营规模,在有限的耕地面积上,进行人力、物力和财力的倾斜投资,以少胜多。科学院的改革也肩负着同样的使命。高的投入希望有大的回报。以新成立的数学院为例,据说国家已拔下钱,希望三年之内出成果,即在2002年以前,重现华罗庚、陈景润时代的辉煌。

问题是高的投入就一定会有大的回报吗?还是以农业生产为例,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战国时期人们就已知道这个道理,因此提出了“多粪肥田”的口号,但事有不必,多施肥并等于多打粮食,耿荫楼的同时代人沈氏就注意到,“粪多之家,每患过肥谷秕”,此前明代的另一位农学家马一龙也注意到“今有上农,土地饶,粪多而力勤,其苗勃然兴之矣。其后徒有美颖,而无实栗,俗名肥#”,肥多导致徒长,产出秕谷,真是事与愿违。

这里说的是庄稼,从事科研的人又是如何呢?加大科研投入,提高科研人员的薪水,就一定会有成果出现吗?问题恐怕要比种庄稼要更为复杂一些。国家拔款,重现辉煌之说,听起来让人似乎觉得华罗庚、陈景润的辉煌是国家拔款的结果,夸大了金钱的作用,而贬低了科学家的人格。毕竟“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钱钟书语),对于一个真正做学问的人,金钱是次要的。道理很简单,如今科研条件之优越同华、陈时代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却为什么还要去重现华罗庚、陈景润时代的辉煌?实际上,科学研究不同于工厂生产,有投入就会有产出,还有很多物质利益以外的东西,岂一个“钱”字了得?相反就象种庄稼,多施肥可能会长出秕谷一样,钱多了对科学家来说也未必就一定是件好事。时下有句颇为流行的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我们并不反对加大科技投入,关键要看怎样投入。

我们认为,科技投入就象农民施肥(古人称为接力)一样,是很难掌握的。沈氏有言:“盖田上生活,百凡容易,只有接力一壅,须相其时候,察其颜色,为农家最要紧机关”,他进而提出了看苗施肥的主张,以防止徒长。万一徒长发生了以后,又该如何处理呢?马一龙提出:“断其浮根,剪其附叶,去田中积污以燥裂其肤理,则抑矣。”移植过来,很可以做为我们加大科技投入的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