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弹琴

游修龄

成语“纸上谈兵”讽刺脱离实际，是人人皆知的。这“紙上弹琴”则是我的独创和实践，那是我青年时期一段别有风趣的短短经历。

1938年抗日战争第二年，我从高中毕业了，浙江省唯一的浙江大学內迁贵州，省里没有大学好报考了。通过我大哥的介绍，我进了温州市的瓯江小学，做一名小学教师。但因学校並不缺教师，校长只答应给我半职，即工资一半，工作量也一半。半职的教学任务象国语、算术、常识、体育等课以外，还包括音乐课在內。恰恰是音乐课为难了我，因为我只会拉胡琴，从未接触过风琴，更不用说弹风琴教唱了。离开学只有一个月了，我必须从头开始，赶快学习弹风琴。家里没有风琴，又没有可借的风琴。这迫使我想出了一个应急的办法，即把琴键画在纸上，凭一本吴梦非的《风琴演奏法》，在纸琴上装模作样地练习起来。

“纸上弹琴”弹了近一个月，在开学的前三天，我向校长要了礼堂上的风琴钥匙，开始练习真风琴，礼堂里空无一人，我胆子也大了，不怕露马足出丑。想不到被校里一位音乐教师听到了，他是音乐专科学校出身的，他並不嫌我的半生不熟的狼狈功夫，反而很友好地给我指点，今我终身难忘。 

那几年里经常弹奏歌唱的歌曲，离不开时代大环境，包括几大类，抗战为主的歌曲，如《义勇军进行曲》，即现今的国歌；《流亡三部曲》，《大刀进行曲》等；社会生活类的，如电影歌曲的《渔光曲》，《夜来香》，《桃花江》，《何日君再来》等，另外是风格优美的如赵元任创作的《教我如何不想她》，《卖布谣》等；李叔同作词配曲的如《悲秋》，《湖上春游》等，我已经会坐在 风琴前，边弹边唱给小学生上音乐课了。当然，我没有受过正轨的音乐教育，这种“纸上弹琴”是不入流的，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过“纸上弹琴”是我的独创，每一想起，还栩栩如生，对我个人而言，值得记上一笔，籍留纪念。

2011-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