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年时期

游修龄
 
        
         每个人都有他的青年时期,我的青年时期以16岁至30岁计,是在1935--1950间渡过的。回想我的青年时期,对比今天的青年,彼此在体力和智力上都有明显的不同,不妨举例说明如下。
        先谈谈体力的差异,有一个很好的例子:1936年春,我是温州中学高中部一年级学生,当时的国民党政权鉴于中国和日本迟早会有一战,从1935年起,决定对全国高中一年级学生(男生)进行一次为期三个月(4月至6月)的集中军事训练,江苏和浙江两省的高中一年级学生集中到杭州军训,我参加的是第二届军训。
         当时的集训地点在杭州市南的南星桥,那里历史上即是军营。
         集训一个月后的 一天半夜,大家都在甜睡中,忽然紧急集合的军号吹响,大家立即起床,穿好军装,跑步到操场站队集合。大队长发出口令,开始跑步出发,从军营北上,越过一座小山万松岒,到西湖南边的涌金门,清波门,沿湖滨第一公园至第六公园,到达目的地,全程不少于7公里。至此天已大亮,全身衣服被汗水湿透。休息一刻钟,再整队循原路步行走回营地,才吃早餐。这一来一往,总共不少于14公里。这个长跑不是个别人,而是全部上千名集训的高中一年级生,表明当时高中生的体魄都经得起这种长跑的考验。以这个事例要求今天的高中一年级生,恐怕不大可能空腹跑这么长的路而没有人掉队吧?
        智力方面以语文及英语为例,我接受的汉语和英语教育,是初中、高中加大学一年级共7年。1939年省里曾举行过大学一年级学生作文比赛,我用文言文写作,获得一等奖。用文言写作或作诗,至今仍能,只不过现在没有需要了。英语方面,到1949年新中国建国之初,即宣佈大学废除英语,改学俄语,图书馆停止进口英语书刊。这个階段我也转而学习俄语,从1950年代至1970年代这段时间里,英语被打入冷宫,靠边站,我所翻译出版的科技文章和书籍都是俄语。中苏决裂后,才恢复英语及进口英语书刊,俄语从此被冷落,不再风光了。此后,1986至1991年间,我出国访问、学术研究等,藉以沟通的仍是中学那点英语基础。
        我高中时的英语教师陈楚淮先生,解放后转到浙江大学基础部任英语教授,有一次我从杭州灵隐寺回来,路经杭州植物园附近,意外遇见陈老师,我们已半个世纪来未曾碰面,陈老师也早已退休,在浙大安度晚年,他虽然白髮苍苍,但精神还很饱满。我马上迎上去,叫一声陈老师,並问:陈老师,你还记得我吗?他有些愕然。经自我介绍,我是1936年温州中学高中时你的学生,姓游,陈老师开始惊异地看着我,很快回忆起温州高中时的往事,他非常高兴地同我一边走,一边回忆当年的师生教学情况,最后分手时,陈老师有点感慨的说:你们那时的英语水平,比现在在读的大学生英语水平要高。陈老师当然不是随便这样说,是他亲身的经历和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