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和蝌蚪


游修龄

老虎在自然界里处于食物链的顶端(除人以外),它控制森林食物链的运行机制,忽视了这一点,要犯大错误。前苏联西伯利亚的牧区里,曾经一度受到狼群对羊群的疯狂攻击,造成羊群很大的损失,当狼群排山倒海地向羊群袭击时,牧场主人用机关枪扫射,都挡不住狼群前扑后继的进攻。后来,经过研究,才反省到狼群之所以猖獗,是由于过度猎杀老虎所致,因为只有老虎能控制狼口,使狼群不能过度繁殖。为此,他们引进了西伯利亚虎(我国称东北虎),终于控制了狼口,羊群回归稳定。
森林动物野猪、鹿等有蹄动物是虎赖以猎食的对象,近年来它们因遭到猎人的猎杀,数量大大减少,因此,维持野猪、鹿等与虎之间的生态平衡是很重要的。据考查,在一只东北虎的领地内,应当不少于150~160只野猪和180~190只鹿,老虎才不会主动攻击人和牲畜。
现在,由于人们长期的猎杀,体型巨大的东北虎“虎口”已经岌岌可危,虽然近二十年来致力于建立东北虎种源繁殖基地,把它们的数量增加到数以百计,但让它们放回森林独立生活,还有很大困难。华南虎也是同样命运。
老虎一旦进了动物园,即意味着森林生态食物链的缺环再也无法弥补。类似老虎命运的动物,出现在动物园里的,它们的命运都和老虎一样,依赖人工饲养繁殖,再也回不了自然界了。
最近偶然发现十分熟悉的青蛙蝌蚪,也难逃灭种的危险,目前还只是局部现象,却是个不祥的信号。拿杭州来说,杭州市沿钱塘江一带的低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池塘,从南宋以来便是城区居民蔬菜的生产基地,1950年代初期,基本上还如此。只不过半个世纪,情况即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小池塘一个个被填平了,改为工厂、机关、民居;原先种菜的菜农,失去了土地,由政府出资兴建一批多层楼房,让菜农们无偿入住,菜农们住底下两层,三层以上供出租,收取房租维持生活,生活过得轻松愉快,但付出的代价是农田永远的消失,生态环境永远无法还原。
随着池塘的急速减少,青蛙、蟾蜍、甲鱼、乌龟等两棲类动物的“动口数”也紧跟着减少。要知道青蛙是具有从两亿五千万年历史的老祖宗,它们的生活史是:雌雄蛙在陆地交配、产卵,卵子孵化成小蝌蚪后,便转入水里生活,先是长出后腿,再长出前腿,前后腿生长完毕,脱掉尾巴,小青蛙便登陆,开始陆地生活。如此循环不已,一直到今天。不幸,在人类无情的开拓下,它们的棲息地不断一缩再缩,已无退路可走了。
回忆五十年前,春夏的夜晚,从办公室回家时,走路要小心,因为路面上密密麻麻跳跃着刚从池塘登陆的小青蛙,不小心一脚踩下去,便会踩死许多小生命! 在房子周边“听取蛙声一片”的夜晚,俱往矣。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久违了的小蝌蚪,竟出现在花鸟市场里,一元钱四只!那是专门从郊外乡间捉拿来的,城里人买来养在鱼缸里欣赏,即便是养到掉了尾巴变小青蛙,釋放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花鸟市场是蝌蚪的动物园,走上与老虎同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