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民为本   中西对照

游修龄       

        友人发给我一组图片，内容是美国加里福尼亚州、徳克蘟萨斯州、佛罗里达州等八个州的市政厅建築物的照片，它们的共同之处是，建筑物都很矮小简陋，不经指明，还误以为是普通的民房，所以拍摄者都对毎张照片，加几句幽默的形容，如说德州的市政厅像公共厕所；佛州的市政厅像村委会；加州的市政厅比隔壁的中餐馆还小等等。

        接下来是一系列中国的市政府建築物照片，计有杭州拱墅大楼、湖北兴县政府大楼，武汉江汉区双子大楼、昆明五华区大楼…等，也有简要文字介绍。如河南长垣县政府大楼，占地百亩，人均办公面积50平米；广东顺德政府大楼的广场，比天安门广场还大；昆明市五华区政府大楼高耸入云，正面侧面形象观感不同，颇有“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味道；深圳市政府大楼办公楼总造价21亿，楼顶采取太阳能节电装置，据计算、要把这21亿元节省回来，几百年也不够。成都市政府大楼占地17公顷（折255亩）建筑面积37万平米，由世界著名法国设计师、即北京奥运场馆鸟巢的设计者设计， 前卫、大气的6幢呈莲花形高层阶梯建筑，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天府大道西侧，旁边还有一幢外型看上去像外星飞碟状的大型建筑。又如广东省东莞长安镇大楼，占地140亩，建筑面积48 000万平米，可容纳4000人同时办公。楼高四五十米，面宽约120米。正面矗立着18根高20米左右的圆柱，圆柱分三组，每组六根，酷似全国人民大会堂。这么多大楼中以北京房山区政府大楼，高12层，大楼广场前有横卧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最具讽刺意味。

         其实，没有这些美国州政府市政厅和中国市府建筑物的对比，人们心目中也早有类似的感受。现在中国与国际的交流非常频繁，中国领导人频频出访外国，人人都可以从电视镜头上看到：欧美、拉丁各国接待外国的元首贵宾访问，会见室的装饰虽然比普通的会客厅考究，也没有特别的奢华， 有时，十多国首脑一起讨论国际问题，只有两排坐椅，彼此面对面交谈，中间连会议桌也没有，这么简单随和，看了使人感到不可思议。在中国，类似的会谈，不要说在北京，就是在省市举行，也必然在铺有红地毯的国际会议厅举行，会谈的长方桌上必铺好台毯，摆满香花，矿泉水，扩音设备等，一应俱全。

        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美国州级的市政厅建築在中国“同行”面前，显得如此寒酸，从它们背后透露出来的信息是，他们没有建築高楼大厦的经费来源和权力，他们的经费来自各州人民的纳税钱，代表纳税人的市议员有权知道和监督税收的开支使用项目，根本不可能提出这种奢华的建築设想。       

         中国是“以民为本”的国家，納税人向国家纳税之后，由国家（中央和各级政府）规划，为民作主，用不着人民操心，人民也没有过问财政开支的权利。虽然我们有其他国家所没有的“人大”和“政协”两个监督政府施政的组织，但是，众所周知，他们并不起监督问责的作用和权力。如果起作用，也不会出现这些层层攀比的豪华建築了。

        自唐宋到明清，中国一直是世界的首富，礼仪之邦，四方称臣。一切辉煌的建筑物，都是大国礼仪之邦的象征和代表。这种摆阔气，好面子的习气，具有顽强的显性遗传基因，不因国势盛衰而改变。1950年代初期，经济形势看好，为迎接建国十周年，筹建以人民大会堂为主的十大建築。集中全国的人力物力，专家巧匠，人民大会堂在1959年9月24日落成，建筑面积17万平方米，超过了故宫建筑面积的总和（15万平方米）。大会堂中最著名的是万人大会大礼堂，5000人的宴会厅，面积7 000平方米，比足球场还大。（同时建成的还有军事物博馆、历史博物馆、自然博物馆、民族文化宫、工人体育馆等）十大建筑的落成，是继承大国遗传基因的新一轮显示。 紧接着的是瞎指挥导致的所谓三年“自然灾害”大饥荒死人无数的时期，到元气稍为好转，又迎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国民经济陷入絶境，暂时阻遏了大兴土木的嗜好。

        改革开放带来高速度的经济增长，导致政府财源滚滚而来，象征大国风范的建筑癖，很快卷土重来。鸟巢,水立方,中央电视台， 奥林匹克公园、中央电视台新台、国家大剧院。中国国际贸易中心…等，目不暇接。上述的各省市政府建築物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必然表露。

        这些大量的建筑物，它们本来是农民工以超时劳动支出、低工资收入，创造出富有竞争力、价格低廉的商品出口，换取大量外汇的收入；或是吃睡在工地，无分昼夜，用玩强的意志和极度消耗的体力劳动，兴筑高速公路、铁路，高楼大厦，星级宾馆…，创造了国家财富的高速增长，凡此种种的巨大贡献，按照“以民为本”的精神，应首先用来改善农民工的生活条件，提高他们的教育文化水平。但是政府从宏观决策的角度看问题，提升国家形象是为国争光，有目共睹的，改善农民工生活和文化水平是需要时日，不能立竿见影的，政府已有一再强调的各项文件，三令五申，表达政府的决心，耐心等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