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药、抗生素和手机

游修龄
 

 

    选择农药、抗生素和手机这互不相关的三者放在一起,到底想说些什么?

    农药是糧食、果蔬生産的保安,抗生素是人体健康的护士,手机是信息沟通的贴身伴侣。人类自从进入20世紀以来,难以相象,我们的农业生産可以不施用农药而照样丰收!也难以相象,现今的人们一旦发烧不退,可以不依賴抗生素而自然痊愈。同样,难以想象,现今的人们没有手机而可以随时随地与亲朋好友沟通信息。由此可见现代人所享受的以这三者为代表的科技恩赐,已經到了不可一日无此君的地步。

    农药中的 DDT(滴滴涕)最初发明时,认为人类从此找到一种万灵的农药,再也不用担心农业害虫(包括引起恶性虐疾的虐蚊)的肆虐了,发明DDT的科学家还因此获得诺贝尔化学奖。可是长期使用的結果,DDT在杀死害虫的同时,也杀死害虫的天敌益虫,破坏了自然界的生态平衡,害虫本身又产生了抗药性,同时残留的DDT污染了土壤、水域,进入各级生物的食物链,导致一些食肉和食鱼的鸟接近灭绝的境地,最后富集到人体和母乳里,再转移到婴儿体內等一系列问题,不得不停止生产,但它的残留问题,至今未能彻底消除。瑞典科学院也不得不承认授予DDT发明人诺贝尔化学奖是一个失误。

    取代DDT出现了更多的农药,如有机氯、有机磷、有机氟、有机硫、有机铜等的化合物,称有机农药(organic pesticide)。这类农药细分为杀虫剂、杀菌剂、杀螨剂、除草剂、杀线虫剂及杀鼠剂,例如敌百虫、对硫磷等。这些新农药,在使用一段时间后,同样也会产生抗药性和残毒问题。有机农药与要扑灭的害虫对象玩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游戏。

    DDT类似,青霉素是苏格兰生物药理学家亚利山大·弗莱明从真菌青霉中发现的,这种抗生素,可以扑杀葡萄球菌的细菌以及所有的革兰氏阳性病原菌(如猩红热、肺炎、淋病、脑膜炎、白喉等),因而在1945年他与弗洛里和钱恩一起分享了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青霉素自从1940年应用于临床以来,不断创制出来的抗生素已达几千种,临床上常用的亦有几百种。它们的生物化学名称如β-内酰胺类,氨基糖甙类:四环素类等令外行人看了莫名其妙。即便是通俗商品药名,象卡那霉素、核糖霉素、四环素、土霉素、金霉素及强力霉素等,也令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笔者去年发高烧住院,一周之內,即不断更换吊注各种青霉素,即因有些病菌已经产生抗药性,需要更换着应用,其道理和农药的抗药性和残毒问题类似。

    手机既非农药,又不是抗生素,怎么拿来相提并论?

    手机风行只不过十多年时间,科学家即发现,手机发出的电磁波会干扰蜜蜂的导航系统,使之迷途忘返。越来越多的手机(及电子产品)所造成的电磁波辐射,可能是蜂群集体失踪的原因。美国依赖蜜蜂授粉的瓜果、蔬菜年产值140亿美元,英国依赖蜜蜂授粉的农作物年产值达1.2-2亿英磅。2007年初美洲和欧洲蜜蜂群体失踪引发全世界严重关注,其原因即在此。

    又,欧洲科学家在150个地区调查麻雀生存的結果发现,上世紀70年代英國的麻雀约1300万对,现在不到一半,原因即和电磁波有关。以前科学家曽把麻雀、靑蛙、蚯蚓等数量的减少,归因于耕种方式改变,农药使用,栖息地减少等。忽略了电磁幅射的影响,电磁幅射可能磁化了鸟类的大脑晶体,导致它们迷失方向。当我们携带着须臾不离身的手机伴侣,享受信息交流、谈情说爱的乐趣时,做梦也想不到却正在使蜜蜂和麻雀等小动物群体迷航失踪,最終导致果树蔬菜等因失掉授粉媒介而枯萎无收!

    早在上世纪60年代,西方曾把农药化肥比作科技鴉片,明知有害,一旦成了瘾,再也戒不掉了。现在看来,把这三者都比作科技鴉片也无不可。

    写这篇小文的意思是,科学这个谨严的名词是有双重性的,一种新创造和新发明,最初是以其有利的一面、解决以前无法解决的贡献问世的,DDT之杀灭害虫,保证丰收,和青霉素之杀灭病原细菌,保障健康,对人类的贡献确实伟大,发给诺贝尔奖并没有错。它们的負面作用是通过实践,事后才逐漸明確的,诺贝尔奖的评委们不可能是未卜先知的圣人。从这些一再反复出现的负面作用里,启示我们在享受现代科技带來辉煌成就的同时,还要及时注意背后潜伏着的未知的负面效应,即它们带来的不断对环境所施加的破坏性压力。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道德经》五十八章)。老子这话在人类进入21世紀的今天,不但没有过时,反而闪现出睿智的光芒,给现代人上了一堂启蒙的哲学课。

                                       2008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