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 和 驾 驶 员

永年

“御”是古代驾驭马车的车夫专名,換成现在的汽车,即相当于汽车的驾驶员。当然,自己驾驭马车和自己开汽车的,不在此例。这里指的是当官的人,国家为他配给御和或汽车时,连带配给他专用的御或驾驶员。
“御”所驾驭的是马车,驾驶员所开的是现代的汽车,两者风马牛不相及,想不到其间却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别的不说,单看这“驾驶”二字,从马旁,现在开的是汽车,还称驾驶员,藕断而丝连, 耐人寻味。
《晏子春秋》和《史记·管晏列传》里都记载有晏子的“御”即车夫的故事。晏子是齐国的“相”,约相当于现在国务院总理的地位。齐王配给他一辆四马并驾的马车,犹如现代的奔驰、皇冠、拉迪克之类吧。晏子是一位历史上少有的廉洁之相,他的生活自奉,十分简朴,《晏子春秋》形容:“晏子相齐,衣十升之布,脱粟之食,三弋、五卵、苔菜而已。”用白话翻译,就是说晏子担任齐国总理的时候,穿的是粗布衣,吃的是糙粟饭,弋射來的野鸟,采集来的鸟卵及野菜(苔)而已。这样俭朴的生活实在与齐王配给他的驷马之车很不相称。齐王多次想提高他的生活档次,都遭?BR> 可是晏子的御却不是这样,晏子身高不满六尺,御的身高有八尺,比之晏子,要威风得多了。所以这位御者以身材高大又担任齐相之御,而富有自我优越感,每逢晏子出行,御者登上那“拥大盖”的马车,“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
回到现在,我国各级干部都配有专车,以及相应的专职驾驶员,撇开干部勿论,单看他们的驾驶员,几乎没有一个不是“意气扬扬,甚自得也。”与晏子的御遥隔两千多年,却一脉相承,不能不说是中华文明传统之深厚,换言之,封建官员左右辅助人员的那种狐假虎威的流风,仍然阴魂不散。
老百姓都有这样的经历,即你走在路上,万一没有听到后边过来的汽车喇叭声,那车子开到你身旁,会突然一停,从驾驶座里伸出半个头来,骂一声“你寻死呀!”扬长而去,这就是公家专车的驾驶员,意气扬扬,甚自得也。这与国外开车的人如遇行人挡路,必停车,微笑示意行人先走,非常礼貌,形成尖锐的对比。
晏子的御,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只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满足和优越感而已,现代国产的驾驶员,除了精神上的优越感,更还有物质上的收获和权力方面的分尝。据调查,官员专用的公车,用于公务的占三分之一,用于私事的也占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一是驾驶员私用的。譬如街上常见的许多婚丧红白喜事的车队,都是通过驾驶员提供的公车。官员私事用公车,是司空见惯现象,毛病就出在这里。官员们的私事活动,可能家里人都不知道,但驾驶员却一清二楚。作为回报,驾驶员当然也可以有公车私用的权力。社会上各式人等有事要求官员照顾,请客、送礼的,也只有?BR> 如果算经济帐,也是十分可观惊人。一名驾驶员占一个国家编制,不仅要付工资,奖金,还有住房、医疗、劳保等开支,而其贡献只是为一名官员开车!他若是去开公共汽车或出租车的司机,依靠自己的劳动收入,自食其力,服务社会,岂不更为公平合理?
又,公车每年的汽油消耗,维修保养,与官员本人无关,都由公家负担,这些琐事都要靠驾驶员去做,于是汽油消耗量的以少报多,维修费用、更换另件的虚报多报,成为驾驶员的一项可观的额外收入,任你反贪污、反浪费、反特权、……反来反去,都反不到这现代御的身上。
对比我在日本的经历,才反照出我们公私不分的严重和可忧。
我在日本京都大学东南亚研究所做研究时,该所有一辆皇冠牌的轿车,锁在车库里,是专供公事用的。所长每天上下班,都开自己的私车,没有配备专车和驾驶员,所里的研究人员也都坐自己的私车上下班。如有因公外出考察,便向总务部领取钥匙,坐这部公车。他们已好几次开公车带我去考古遗址现场参观考察。有一次我们五个人去考古现场考察,时间特别长,回来已经天黑,路上又大雨倾盆,始终不停。七时左右回到市区,大家都饥肠辘辘,车停在一个小食品店前,助教下车去买来一大堆食品,我以为会在车上大家分吃,可是并不打开。事后知道这是他们四人回办公室的?BR> 回到所里,已经晚上八时多,大雨始终未停,我从所里下班回宿舍,要步行十五分钟,到一个电车起点站坐电车。按中国人的常情,这样大的大雨,开车时只需稍微向前方开一站路,送我到电车站,便可让我免受暴雨的尴尬,可是他们全不考虑这点,把车开到所里车库前,管自上楼去了。丢下我一人,没有雨伞,寸步难行。幸好总务部办公室里有灯光,有人值班,我向值班的人借了一把雨伞,才在大雨中走到电车站。这样描述,很容易引起误会,以为日本人待人接物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事实全不如此,他们平时待我是非常友好热忱而敬重的,这是他们的公私区分严格,已
随着各级干部年龄的低龄化,以后干部自己开公车的人数肯定将增加,公家的驾驶员将逐漸减少,当然到一定级别,驾驶员是取消不了的,还得大量存在下去。至于干部自己开公车,公私不分的现象,也仍会持续下去,要象日本人那样公私分明,不知道要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