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尚书·太甲中》,逭,逃避)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子《道德经·第五十八章)

隔离留验杂记

游 修 龄

我的孙女儿在杭州阿里巴巴网络务公司工作,最近她公司的一位同事因从广州回来染上“非典”,全公司人员都回家工作,并全家人的宿舍被定为隔离留验点,接受隔离留验观察两周。在留验观察期间,生活一切正常,利用这段时间,把对非典引起的一些感想,拉杂写了下来,计五篇,分述如下,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人生经历片段。
 

1, 非典或沙斯?
2, 很难追踪的沙斯传播
3, 从隔离留验想到鼠疫
4, 沙斯与人类瘟疫
5,不幸中的大幸
 

1, 非 典 或 沙 斯?
“非典”是“非典型肺炎”的简称,英译作“Atypical pneumonia”。世界卫生组织简称SARS,全称是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中译“严重急性呼吸道综合症”因文长,一般用音译“沙斯”或“萨斯”代表。
非典是中国专家取的名称,世界卫生组织建议统一采用SARS(沙斯),中国因国内已经在报刊电视上宣传流行了,便没有作改变,这给国际交流带来一些不便。不过,最近的电视报刊上,非典和沙斯两者都在用,国家正式公布的病情统计继续用非典,以保持连续性,专家座谈上则多称沙斯,人们已经知道是同一回事。
新加坡一位华人撰文指出,“非典”这一简称在汉语语法或修辞上是说不通的,好比“未成年男子”不能简称为“未成”一样。我以为这个质疑是很对的。我们还可以仿照再举些例子,如茶叶和咖啡是“非酒精饮料”,总不能简称“非酒”吧?“非进口原料”总不能简称“非进”吧?而且假使有“非典型肝炎”的病出现,照此办理称“非典”,岂非没有区别了?可见非典的简称是不确切的。国内何以没有人指出?我觉得十分遗憾。这反映了我们目前的确存在着凡事都欠认真考虑的问题。
早在今年2月28日,越南的越法医院电请世界卫生组织派员去会诊一位发烧、咳嗽、出血的病人,世卫派意大利医学专家卡洛·乌尔巴尼去观察医治,由于对这新型病毒无法事先了解,乌尔巴尼只戴了普通口罩,没有防护镜和防护服,不幸遭受感染,急救两周后,不治身亡。他对这病的特点用“严重的急性呼吸系统综合症”(SARS)形容,很是确切,并且建议对这病的医疗必须除口罩以外,还要穿防护服和防护镜,为此后的医治提供了可靠的防止传染的手段。世界卫生组织采用了这一名称,兼以纪念这位世界第一位以身殉职,牺牲在抗SARS前线的伟大医学家。越南为因有乌尔巴尼的及时警告,对沙斯的控制取得很好的效果。
由于沙斯的顽固性和性质未明,继乌尔巴尼之后,牺牲在抗沙斯前沿的医务人员,仍然有所增加,所以纪念乌尔巴尼也包括纪念所有这些付出生命代价的医务人员,他们将永远铭记在我们心中。
2003,5,14


2, 很 难 追 踪 的 沙 斯 传 播
沙斯因为病源未明,传播途径也因之不很清楚,使人难以掌握。广东和香港是国内初发地,人口密度髙,广州医院多,病人都到广州就诊,致使发病人数(包括医务人员)猛増,是容易理解的。同样,北京是全国人口流动最大地区,发病多也容易理解。可是上海人口流动和密度也很频繁而密,为什么发病极少?恐怕不好单纯用上海预防得力解释,其中还有未知因素。传染病通常都有传染链,找出传染链,就可以迎刃而解,困难就在于沙斯的传染链迄今为止仍不很清楚。
据说国内第一个非典发病者,是广东河源市的一位野餐馆的厨师黄杏初,他发了 病去医院就诊,经过治疗已病愈回家。河源市在他以后共发病19 例,其中9 例是医务人员,余10例都是在野餐馆打工的人。此后不再有人发病。因黄杏初是第一名非典病人,关键性人物,于是组织人员去寻找黄杏初,奇怪的是此人从此失踪,再也找不到他,传染链因而中断(《江南时报》5,12)。最初解释非典是吃了野味发病,即因发病者都在野味馆打过工,但现在已经排除。不过吃食野生动物还是应该禁止的。(5/25补记,现已查明是果子狸传毒)
由于中国的非典发病明显地分布在广州和北京两大地区,有专家怀疑,非典除了人口流动的传播因素以外,可能存在另一种不明的发病机理,即不必通过接触发生?因为迄今为止,北京有50%左右的非典患者,其传染的途径仍然不明。
当然通过交通传播是非常重要的途径之一,调查追踪也证明了这一点。
为什么象偏远的内蒙、海岛的台湾也几乎先后有人发病?交通追踪回答了这个问题。北京的一位72岁的老人去香港探望生病的侄儿,那侄儿是个非典患者,在探病期间,老人受了感染,老人于3月15日坐飞机返京后把非典带入北京,老人去医院就诊,把非典传给医师护士,他自己于3月20日不治身亡。与老人同机的乘客,有17人受到感染,内香港9人,台湾3人,内地官员2人,新加坡妇女1人,空姐2人。3月18日这两位被感染的官员又因公赴泰国曼谷开会,其中1人在回国的飞机上又把病毒传给国际劳动组织的一位芬兰官员,这位芬兰人医治无效死亡。台湾乘客被感染者返回台湾后,是台湾有非典之始。两位空姐是内蒙人,她们回内蒙休假,把非典带至内蒙,先后引起280名非典的爆发。这还只是就飞机一项而言,加上其它火车、汽车、轮船等交通工具,情况就更复杂了。
飞机的机舱是密闭的环境,空气不流通,是非典传播最理想的环境,比汽车、轮船、火车都利害。飞机又是远距离运输的交通工具,其传播疾病的空间范围最大,速度最快,是帮助非典向全世界扩散的客观“罪魁祸首”之一。难怪各地航空公司的营业,受到严重的打击。
自从蒸气机车发明,人们可以坐火车远距离旅行以来,接着汽车也不甘落后,普及开来,紧跟着更机动、更快速的飞机、火车和汽车又你追我赶,出现了超音速飞机,新干线火车、磁浮列车等等,现代人享受着科技发展带来的生活方便,为过去的人们所梦想不及。交通发达的结果,地球变得越来越小,各国的要人、明星、运动员、商人、学者、旅游者…经常满天飞,充分享受到现代化生活给人们带来的方便、幸福和喜悦。想不到一种小小的、肉眼看不见的、身份未明的冠状病毒,恰似一声晴天霹雳,惊醒了人们本来以为可以永远享受的科技文化,竟然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这个振聋发聩的事件,提醒我们,世界上没有绝对有利无害的科技发明,现代化发达的交通工具,在传播非典的过程中“立下大功”这个负面事实,生动地证明科技是一把双刃剑的比喻,是很确切的,人们应该时刻牢记在心。 2002,5,11

3, 从 隔 离 留 验 想 到 鼠 疫
这次因非典采取的隔离留验观察,条件是如此的优越,一切生活饮食等事情都由社区安排妥当,一点不用操心。同时,在留验观察期间,领导、同事、友好们不断通过电话关心慰问,要我们有事只管电话通知,他们一定会帮忙协助,领导部门还送来和慰问信和慰问品,一再交代我们安心休息,把身体保养好,令我们感到无比的温暖,借此向大家表示衷心的感谢。
这使我回忆起1945年夏,日本侵略军向中国无条件投降,抗战宣告胜利之初,我的家乡温州城里,忽然发生鼠疫(还有登格热),急性传播,死人不断,家家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付是好。那时候全家人陷于孤立无助,听天由命的恐怖之中,同今天的温暖安全,形成强烈的反差。
这鼠疫的来源是日本军队从温州撤退时,有计划释放出来的鼠疫杆菌,一种最烈性的传染病,被感染者突发高温,出血,四肢极痛,前后不过两三天,即心力衰竭而死。刚刚胜利的温州,百废待举,没有足够的财力、人力、医疗条件对付。基本上发病一个,死亡一个。日本军队敢于释放这种惨无人道的鼠疫杆菌,进行细菌战,却没有勇气承认犯下的滔天罪行,至今一直抵赖不肯认帐。倒是日本民间有正义感的人,有勇气出来证明。其中一位名叫森正孝的,专门来中国收集日军在华进行细菌战罪证资料,报载他在杭州浙江大学,于是我给他写了一封信,叙述温州鼠疫的情况。现将这信的内容转录如下:
“森 正孝先生:您好。
我从4月12日《今日早报》上看到你在浙江大学短期学习中文,并从事收集日军侵华时期的细菌战罪证的工作,很高兴你为中日两国世世代代友好做了一件大好事。
我向你提供一个细菌战罪行点,即浙江的温州市(当然不只温州一处) ,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温州没有?我是温州人,现将我亲自经历的鼠疫和登格热的情况,提供给你。
记得是1945年的夏天,日本无条件投降了,我们从偏僻的浙南泰顺县山区,回到温州城里老家,那时我还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尽管战争结束带来物资缺乏、物价飞涨的种种困难,但人们的心境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愉快。可是好景不长,忽然有一天报上披露,说本市发现鼠疫,对于许多老百姓来说,什么是鼠疫?他们没有听说过,我虽然从书本上知道鼠疫是欧洲中世纪的可怕瘟疫,英语叫black death(黑死病),怎么可能会在温州出现呢?接着,人们的亲朋好友和邻居,接二连三地突然死去,这就很快引起人们一片恐慌。短短一段时间里,我家前门的一位邻居死掉一个人,接着,后门的邻居在半夜里传出了哀悼死人的哭声,我家被包围在死亡圈里。这使得我们紧张得坐立不安,白天噩耗频传,夜晚无法入睡。一大早,就看到棺材从邻家的后门抬出来了, 因为是疫病,温州原来的风俗,死人必须停尸四十九天,举行治丧的惯例,也破例立即埋葬了事。
在这种死亡的包围中,我们毫无办法,虽然明知是老鼠身上的跳蚤所传染,可老鼠又看不到,更何况跳蚤!家家唯一的办法是买来石灰,在房子的墙角、地板边缘、床下、厨房等处,撒上石灰,希望以此抗拒“死神”的降临,整天整夜就这样生活在不可知的死亡威胁之中!
我的一位同学林荣澄是学医的,他当然忙得不可开交,我只有去看他,获得一点疫情消息,以及应该注意的防疫常识。他的工作场所是城外西南角的“安厝所”,所谓安厝所,原先是临时停放死人棺材的场所,现在改作鼠疫病人的隔离所,病人进了这里也就等死了。这里的走廊上都是病人家属,垂头丧气,疲乏不堪。我请教老林应该注意什么?他说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只有消极的撒布石灰。
正当鼠疫的阴影还没有消退,家里人却得了一种奇怪的身体发热病,初起时,全身颤抖,很像虐疾,40度的体温老不退,接着全身出现红色斑点,三五天后,热度和红斑会慢慢消退。一般体格健康 的人退热后没有事,老弱妇孺就有生命危险。在发高热时,往往伴以呓语,很令家人担忧。后来才知道这病叫“登格热”,最初是一位名登格的医生发现的,故称登格热。这是一种由热带蚊子传染的疾病,温州从来没有这种病,日本军队把携带登格热的蚊子释放出来,在新环境里便迅猛繁殖起来,传播特别快。我家的人都传遍了,只有我没有传到,颇觉得侥幸奇怪。接着我和妻子一起去东阳探亲,不想到了东阳,我忽然发起高烧来,很快就明白这是登格热在温州时还处于潜伏期,到了东阳照样发作了,至此,我们全家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登格热。
如果你有时间打算去温州调查,我建议你去温州市图书馆去查1945年的《浙瓯日报》,一定可以查到当时鼠疫和登格热的详细报道,我的老同学林荣澄还健在,他与我同年,现在都是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了,你也可以去找他。(附他的通信地址,略)
祝 工作顺利
浙江大学农学院,退休教授 游 修龄 启 2002,4,14。”
这信发出后,立即得到他的复信,他因为日程安排紧张,温州不能去了,但将很好保存我给他的这封信,作为细菌战罪行的一个小小佐证。
2003,5,11



4, 沙 斯 与 人 类 瘟 疫
凡事都要追根溯源,才能弄清事情背后潜在的真相和来龙去脉,对沙斯也应这样看待。
人类开始种植谷物和饲养家畜,不过近万年的历史,此前的八九万年里过的都是狩猎、鱼捞和采集生活。在渔猎和采集时期,一个人群的数目约二三十人,不可能再大,因为人数太多难以捕获、采集到足够的食物,看一看猩猩和猴子的群体都没有超出这样的数目,便可明白。渔猎的人群为了追逐猎物,经常迁徙无定,不可能在一个地方长期定居生活,只有进入农业阶段,才有条件定居下来,形成村落,再进一步发展为城市。
农业把森林开辟为农田,牧场,农作物的生产以一年为周期,收和种,需要准确掌握天象和气候变化的规律,于是促成了数学、天文知识的积累和文字的发明,人类从此步入文明社会。
谷物种植和家畜饲养结束了追逐猎物和采集的游动生活方式,保证了定期的谷物、肉奶供应。传统的农业进展缓慢,几千年下来,还是人力加畜力的耕作。工业革命以后的一个多世纪以来,一切起了飞速的变化,机械化、自动化、电子化的经营管理,取代了人力劳动,化肥、农药解决了人力施肥、杀虫、除草问题,但这要付出沉重的环境污染和害虫杂草抗药性的代价,这且勿说。
猪牛鸡等家畜从原先一家一户的分散饲养,集中为大规模机械化自动化的养猪场、养牛场、养鸡场,其结果导致人与家畜的关系越来越复杂化。使原来仅仅感染动物的微生物,转移了目标,开始攻击人类。远不如狩猎时期猎取到一头野兽,宰杀了,吃掉那么简单安全。如疯牛病是起源于八年前的英国,英国的配合饲料生产,把废弃的和死亡的牛的肉、血液、凝胶和脂肪等配制成称之为MBM的饲料,这样喂养出来的牛肉,在超市上供应,在人群里引发了可怕的疯牛病,由于MBM饲料还出口其它国家,更引起全世界的惊慌。因为疯牛病病菌的蛋白质,非常顽固,把病牛的尸体用高温焚烧成灰烬,它还在灰烬中存活!把灰烬深埋入土壤里,表面上已经安全,可是它们和土壤粘附或进入水域扩散,谁也不清楚其长期带给世界的是什么样的后果!
自从人类饲养家畜以后,最早侵害人类的是天花病毒,天花本来是牛的疾病。人类感染天花已有三千年历史,考古发掘从埃及法老王的木乃伊上辨认出天花的疤痕。但天花是到17~18世纪时发病最严重。南美洲的阿兹特克帝国(今墨西哥境内),因为俘虏了一名患天花病的西班牙士兵,使天花在阿兹特克人中间迅速传播,阿国原有2500万人口,最后只剩下650万,帝国也因而灭亡。1798年发现了接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加上天花患者病愈后有终生免疫力,儿童接种牛痘后,同样获得终生免疫力,天花威胁人类的历史才从此结束,但付出的代价是多么惨重。
人类种植谷物,把收获的谷物贮藏在粮仓里,保证长年有粮食供应。但这也给老鼠提供了难得的食物来源,无论人类怎样千方百计消灭老鼠,老鼠总能顽强地生存下来,并且不断繁殖,老鼠成了与人类伴生的非饲养动物,鼠口总是大体上与人口持平的现象,至今没有改变。于是由鼠疫杆菌引起的鼠疫,通过跳蚤的媒介,也成了人类的大患。
公元1346年,中国元朝的蒙古军队远征东欧,包围了黒海港口城市克法,因攻城不下,把死于鼠疫的尸体,用投石机抛入城里,引起城里居民鼠疫发作,城里人纷纷四散向欧洲逃难,以躲避鼠疫,把鼠疫带进欧洲,导致欧洲鼠疫大发作,最后全欧洲有1/3 至1/2 的人口死于鼠疫,长时间里,“黒死病”之名,令人闻风丧胆。
现在年年流行的“流感”,起源于1918 年的美国,是从猪身上发病传播给人的。全球为此付出四千万人死亡的惨重代价!防止流感至今没有特效药,是因流感病毒多变,每年流行的变型都不同,所以没有特效的疫苗。中国人对流感的抵抗力较强,死亡率虽然不是很髙,但对人体健康和工作影响很大。狂犬病是被病狗咬伤后传播的,所幸已经有了有效的疫苖。
人口的增长,导致人们不断扩大农田,增加城镇,发展交通,兴建住房,这一切都是以破坏和缩小森林、湿地等为代价。森林、湿地面积的减少,意味着动物生活的环境不断缩小和破坏,加上人类的猎杀,导致动物物种的陆续被消灭。为了保护生物资源,人们想出了建立自然保护区、动物园等各种措施。在自然保护区和动物园里,人们通过参观、旅游等,直接看到各种动物的机会,比历史上任何时期的人有眼福。以前的人看《水浒传》里的武松打虎,只能通过文字描述,获得一些印象,一个人终其一生,也没有条件直接看到过老虎和狮子。可是现在的儿童到动物园里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动物,眼界大开,这到底是好事还是憾事?有没有想一想,为了能够看到这些活生生的动物,把它们捕捉来,关闭在狭小的笼子里,吸引人们参观,赏心悦目,让它们近亲繁殖,繁殖不理想,则千方百计克隆,克隆成功了,欢欣鼓舞,在这背后将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人们既然有条件直接和各种动物接近,无形中也就开通了从动物身上传过来的非人类疾病的渠道,艾滋病首先在美国发现,追踪的结果,发现是非洲丛林地带的土著族,向来有抽取一种长尾绿猴的血,作为滋补品饮用的习惯,因而有机会把猴子的病毒引入人体,艾滋病在猴子身上并不威胁生命,转到人身上便可致命,至今传遍全球,无药可医。
从以上简单的举例回顾可知,沙斯的发作,虽然是突发事件,猝不及防。放在人类与瘟疫斗争史上看,则是必然会发生的另一种形式的瘟疫。
5月11日的浙江《科技日报》上报道了科普作家叶永烈早在1978年时,曽写过一篇《演出没有推迟》的科幻小说,里面描述到在未来的某一天,一种名叫“A-1”型的病毒,通过呼吸途径,侵入人体后24 至 48 小时内,就会发高烧,这种病毒非常狡猾多变,使人们研制的疫苗失效……,到处听见人们痛苦的呻吟,救护车日夜不停地开来开去…瘟疫的魔影笼罩着我国!……” 想不到25年后的今天, 这假想的“A-1”型病毒,竟以“沙斯”的面貌出现在我国,其发病的情况竟然与小说里的描述不谋而合。因此《科技日报》采访叶永烈,旧事重温,引起人们的啧啧称奇,觉得不可思议。其实,试想这篇小说发表后的第5年、第10年、第15年、第20年后都没有灵验,人们已经忘记了它,一旦25年后的今天,沙斯发作了,人们便觉得非常惊奇。虽然是科幻小说,叶永烈也要根据人类与瘟疫斗争的历史规律,把合乎科学规律的道理,用科幻的形式表达出来,提醒人们而已。冠状病毒是早在1937年发现的,可能即是叶永烈创设“A-1”型病毒的灵感源泉,不要把他看作预言家,能未卜先知,这才是科学的态度。
1937年从鸡身上发现的冠状病毒,只感染动物和鸟类。今年发现的沙斯核醣核酸(RNA)病毒,是同属于冠状病毒的新种。它侵入人体以后,在细胞浆内繁殖,由RNA基因码利用人体细胞的的多聚酶和材料,复制RNA和几种糖蛋白,装配成新病毒,排出体外,再侵犯其它细胞。迄今已知的冠状病毒有15 种,使人发病的只有一种,另一些可使牛、猪、鼠、猫、狗和鸟类发病。冠状病毒可以感染呼吸道,也可以感染消化道和神经系统。这次发现的冠状病毒是一种变异极大的新型冠状病毒,它的详情,科学家们正在研究之中。据认为冠状病毒一般将每2~3年流行一次,到下次发作时,吃一堑,长一智,人们将完全能掌握防止它们的手段,再也不会象今年这样紧张害怕,人心惶惶,负面影响如此广大了。
2003,5,13


5, 不 幸 中 的 大 幸
据研究,沙斯不耐高温,所以每年只在早春 或秋冬间发作,今年就是在早春发作。这使我想到,今年因为是在早春发作,政府来得及作出决定,今年“五一”节不放长假,给了人们一个缓冲的机会,避免了更大的沙斯流传。近年来的旅游业统计表明,“五一”节外出旅游渡假是个高峰。“十一”国庆长假秋高气爽就更不用说了。每年这两大节日长假给旅行社、宾馆、商业、饮食业等第三产带来可观的收入,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风景区人挨人,门票和纪念品、工艺品收入,也令经营者笑逐颜开。
可以想象,如果沙斯是在“五一”节期间爆发,游客们拥挤在火车里、长途汽车里和满员的飞机里,将替沙斯创造十分理想的传播空间!节后的传播范围又进一步扩大,其后果将比现在更可怕!
同样可以想象,如果沙斯也能在冬季流行,那末,春节这个全国性的家家团圆之日,火车、汽车票的紧张,车辆的超载,飞机的满员,在寒冷的气候里,大家紧挨在一起,零距离接触,真正到了共呼吸、同命运的地步,这成千上亿的旅客、持续在祖国大地上南北飞驰,东西来往,再加国内外交流,他们将既是沙斯的受害者,又是沙斯的传播者,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特别是外出打工的农民工们,他们主要集中在火车和汽车里,往往过度的超载,他们将成为沙斯向农村扩散的可怕的传染大军!好在沙斯不会在冬季流行,这岂非不幸中的大幸。
今年的国庆节将如何?当然不会再发沙斯,因为沙斯已被制服了。可是年年都有“五一”和“国庆”两个长假日,沙斯将毎隔几年爆发一次,我们是否有必要对这种放长假促进第三产业兴旺的决策进行反思?今年的沙斯爆发表明,在全社会集中精力对付病魔的同时,旅游业、餐饮业、商业、航空等受到沉重的打击,有些商家因入不敷出,不得不临时解散员工,留职停薪,以待转机。可见采取短期的、立竿见影的促进经济繁荣的决策,就长期而言,往往是脆弱的经不起考验的决策。如果考虑改为各单位分散给员工放假的方式,由员工自行选择安排假期,不去人为地制造高密度的人口流动,对于平衡交通运输和物资供应,以利各行各业的稳定发展,实在值得考虑 。
这还是就事论事的想法,进一步应该考虑的是,呼吁经济学家们在把精力集中在发展国民经济 的同时,还要把生态学的观念、理论引入经济学范畴。人类经济的发展(还有科技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必须考虑生态因素的转折点。
人和自然界的关系,不管你承认与否,不管你知不知道,是由人、动植物和微生物构成的稳定三角关系,微生物因为肉眼看不见,往往被忽视、忘记了。人类只从自身利益出发,对动植物资源肆意掠夺享受,对因此导致的微生物变异漠不关心,于是微生物以瘟疫的形态对人类作出反应。在自然演化过程中,人与动物之间存在物种的基因屏障,彼此和平共处,共享阳光雨露。人类行为的改变,人类对环境的过度开发,日益频繁的人口流动,给动物身上的病原体创造了跳越物种屏障的可能和条件,原先只感染动物的微生物,转移了目标,开始侵染人类。据统计,从1970年代以来,世界相继出现了30多种的新传染病,其中不少都具有爆发性,沙斯即是最近亮相的之一。
人类依靠现代科技能力,制造出各种各样的抗生素、干扰素,以扑灭病原微生物,不断取得一个又一个足以自豪、十分辉煌的战役胜利。可是在战略上,病原体并非被动无能地听受人类的“宰杀”,它们为了适应人类抗生素类的攻击,它们的基因结构也会作出相应的调整改变,这次新的沙斯冠状病毒登台亮相,便是一个证明。这正应了佛家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警言,有些人不明白这句话深刻的哲理含意,将其改作“道髙一丈,魔高一尺”,这其实只是一厢情愿的精神胜利,如果这样改动是正确的,那么世界上只有被人类消灭的传染病,没有新生的反击人类的传染病了,也就没有今天新生的冠状病毒了。世界卫生组织提出“全球警惕,采取行动~防范新出现的传染病。”是非常正确的号召,全世界应该响应。
2003,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