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卓著的学术成就
初步统计,石声汉教授一生撰著了17部专著、4部译著(英译中)、1篇译文,论文20篇、校阅专著1部,其中专著280万字。这些论著广泛涉及脊椎动物学、植物学、生物学进展、生物化学、植物生理学、古农学和现代农业科学等各个领域,不仅涉及自然科学的有关学科,还广泛涉及古汉语、现代汉语、历史学、音韵学、训诂学、校勘学、民俗学等社会科学的诸多学科。从时空观念上来看,它研究古代联系现今,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方面均有精深的造诣,这样全面的人才实为难得。这些论著不仅是农史、生物学史研究者、爱好者、农业干部的重要参考书,而且是高等院校师生了解国情的优秀课外读物,获得国内外学术界的一致好评。为中国人民赢得了荣誉。他在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在宣传继承中国农业的优良传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激发民族自豪感,增强民族凝聚力方面都有不可低估的作用。
1、率先成功地校注中国古代农书,赢得举世瞩目的成就
石先生率先成功地校注《齐民要术》、《氾胜之书》、《四民月令》、《农政全书》,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赢得国内外学术界的高度评价,誉为中国农史学研究的主要带头人和“贾学”的奠基人。
1955年4月他参加中央农业部召开的“整理祖国农业遗产座谈会”之后,以极大的热忱投入了整理《齐民要术》的研究工作.研究中发现国内现存的版本,大多残缺不全。而日本国金泽文库(皇家图书馆)藏有一部比较完整的手抄本,这部珍贵的手抄本曾经影印过。他即写信给日本鹿儿岛大学的汉农学家西山武一教授,请他给予帮助。西山武一教授友好地寄赠一部金泽文库《齐民要术》影印本给他。并在来信中对于中国人不注意“贾学”的研究表示遗憾[5,8]。这对于民族自尊心极强的石声汉先生是莫大的刺激。他忘寝废餐加紧工作,克服疾病缠身和研究中的重重困难,只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就完成了97万字《齐民要术今释》,并以四个分册连续出版。为了中日文化交流,为了感谢寄赠《齐民要术》影印本,为了回复西山武一教授善意的批评。他把新出版的《齐民要术今释》第一分册寄赠。西山武一收到后十分高兴,回信中高度评价石注释本校勘精细慎重,注释内容独特,并说“这不但是‘贾学’之幸,而且有助于今后中日之间的文化发展与交流。”其时西山武一、熊代幸雄正合作把《齐民要术》校勘、翻译成日文,收到寄赠的石注释本之后,他们表示暂停校勘工作,待石注释本出齐后再继续进行[8]。以后来信又表示,见到了石声汉先生整理注释的《齐民要术今释》之后,他们自已更正中国人不注意“贾学”研究之说。石先生的论文、著作接连问世,遂引起更多的中外学者的高度重视。西山武一、天野元之助、熊代幸雄等多位日本著名汉农学家纷纷与石声汉先生建立学术联系,还提出希望建立中日研究《齐民要术》委员会,会址设在陕西武功西北农学院的建议[5]。实际上他们已刮目相看,把这里看成“贾学”的研究中心。
早在抗战时间身为英国驻华使馆科学参赞和中英科学合作馆馆长的李约瑟博士,就在乐山武汉大学生物系与石声汉相识了。他的第一印象是“巧思过人的石声汉……是一位很有剑桥气质的真菌学家。”[13]阔别多年后,他们又在西北农学院重逢。李约瑟博士主持编著的《中国科学技术史》巨著,农业史卷,引用石声汉先生论文不下七八处。李约瑟评价说;“由于他的两本著作——一本是关于前汉的农书《氾胜之书》,另一本是关于六朝时期贾思勰的不朽名著《齐民要术》——他在西方已很出名。因此,石声汉是不会被遗忘的,而我个人将最深切地一直记着他。[13]
日本东海大学渡部武教授以《贾学的创始者们》为题著文说,“特别使我感到要拜读石先生著作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先生做学问的方法论中继承了明清以来的考证学。……石先生虽然是生物学专业的自然科学家,然而。据说对汉代的《焦氏易林》古音韵作出了出色的研究,先生真是农书研究的最适人选,其文本校勘工作非常严谨。……(古书)其中的误写,由于石先生的严密校勘而得以订正。……石先生的最大功绩可以说是这本《齐民要术今释》。……在中国以石先生为首,万国鼎、王毓瑚、李长年、缪启愉等各先生进行了‘贾学’的开拓工作……不远的将来,由于后人的努力,在石声汉先生开拓的‘贾学’土壤中必将获得丰硕的果实。”“石声汉教授的《中国古代农书评介》提供了中国古农书的便览,不能不使我们衷心感谢。”这位日本汉农学家还把石声汉注释的《四民月令校注》、《中国古代农书评介》译成日文出版[14,18]。
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植物研究所名誉所长、北京大学教授、著名植物生理学家汤佩松先生著文说:“由于他学识渊博,天资过人而又治学严谨,在短暂的10余年(1955—1966)里已校订、注释及翻译了多卷深奥而重要的祖国古农书,独树一帜,被中外科学史家(“贾学家”)誉为权威之作。……他在中国古农学领域的广泛全面而又深入的研究,正是我们植物生理学界所期望的——达到国际水平,具有中国特色的卓越贡献。当然,这个贡献远不只局限于植物生理学或生物学,以至古农学,实际上也是宣扬了中华民族的科技和文化的光荣传统。这是我们所望尘莫及的,也可能只有在声汉教授这一个人所具有的特殊天才和毅力条件下方能达到的。……他的成就在于基本上是全部将祖国农学、生物学的精华向外输出,以弘扬祖国科学文化。”[19]
国际科学史研究院通讯院士、著名农史学家胡道静编审评论说,祖国农学史优秀遗产之振兴,公居首功[20]。
石声汉先生的著作有很强的生命力,他1935年初版的译著,1957年商务印书馆重版。1944年初版的《生命新观》,1962年台北世界书局重新排印。他用英文撰著的《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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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CHI MIN YAO
SHU)(《齐民要术概论》)和《ON FAN
SHENG—CHIH
SHU》(《氾胜之书研究》)分别于1958年、1959年第一版后,国外大受欢迎,一版再版,1982年由科学出版社第四次印刷。《农政全书校注》1979年出版后,大陆供不应求,1985年又第二次印刷。台北明文书局也于1981年9月把该书初版。
2、学贯中西、文理兼备
石声汉先生留学英、德,取得植物生理学哲学博士学位,不仅精通植物生理、生物化学,而且在植物分类、生态和形态解剖等方面造诣很深。又加上做过脊椎动物分布、分类的调查研究,教过《动物生理学》,生物学知识坚实、广博。他的老同学、著名植物生理学家罗士韦研究员赞誉他博闻强识、善书法。通晓古典文学、文字学、音韵学等。当其任教武汉大学时,曾代授中国文学、外语等课,深得同事的敬仰,造诣之深,可以概见。[3]他的老同学、老同事杨浪明教授撰文说“他熟练地掌握四国语言,通晓古典文学、文字学、音韵学、善书法会填词,晚年译注整理古农学,做到古为今用,成绩尤为卓著。”[2]他的老同事、著名农史学家、植物分类学家夏纬英教授称赞“他是一个科学家,又是一个文学家。而且又是一个美术家。这三样事我都比不了石先生,所以他不仅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师。……他研究的东西比我的深奥。石先生会作文章,会作诗,所以我说他是一个文学家。石先生字写得很好,且会篆刻,所以我称他为美术家。”[21]他的学生。著名植物生理学家薛应龙教授说:“声汉师的才子美名在生物学界老一辈学者中是遐迩闻名的。石老师不仅在植物生理学界和古农学界是著名的学者,就是在汉文学方面无论是诗、词、古文也无不精通。在西方文字方面,不仅能用英语、德语讲学,就是对日、法、拉丁等文字也都能运用自如(文字方面,他还能操普通话和长沙、广州、江浙和岭南方言,这对于他研究古书,裨助不少[11])。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声汉师的汉字书法,真是字似其人,洒脱飘逸,毫无俗态,为科学界同人喜爱欣赏收藏。”[6]
联想在60年代初期,笔者为石先生精采的农史论文和专著所吸引,冒昧给先生写信请教。后又百里求师,登门拜访,几度聆听先生的教诲,几年内保持通信,多次收到先生惠赠大作。受益良多。记得有一次先生与我谈起研究生物学史、农业科学史的人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时,他说“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应当具备坚实的生物学、农学基础,广博的文史根底和甘于寂寞的刻苦钻研精神,有了这三条,没有不成功的。”现在回想起来,这正是先生一生从事学术研究,特别是后来又从事古农学研究工作的切身经验总结。先生集广博深厚的文理学科知识于一身,又通晓多国文字,能熟练地进行中外文互译,事实上他才是涉足广泛学科领域,能胜任古农学研究,难得的最适人才。所以工作起来得心应手。成果累累。他的论著包罗的范围,远至古代,近至现今,形式多种多样,有译作、中英文互译。既有把外国先进的自然科学知识向国内读者介绍的译著,如《动态生物化学》、《比较生物化学引论》、《食虫植物》、《中国植物学文献评论》、《光合作用之研究》等,也有把中国古农学成就向国际上介绍的译著如A
PRELIMINARY SURVEY OF THE
BOOK CHI MIN YAO
SHU(《齐民要术概论》)、ON FAN
SHENG—CHIH
SHU(《氾胜之书研究》)。有辑逸、校注、标点,有研究工作总结和专题论文,如《从<齐民要术>看中国古代农业科学知识》、《中国古代农书评介》等。还重视广大群众的科学知识普及工作,写过一些普及性的文章。
3、应用现代科学理论和方法研究古农书
不真正了解科学研究是怎么一回事的人会认为;搞科学史,研究古农书有什么意思,不就是看看古书,把难懂的字,费解的话用现代白话文翻译一下吗?学自然科学的搞古农学研究,倒不如让学文史的人去干,来得快捷。这种看法极不全面,他不了解古农书。古农学里面,不仅有难读的字,费解的句,还包含有许许多多自然科学知识(包括生物学、农业各学科、天文学、化学、地理学……),缺乏广博自然科学知识的人是难以攻克这些堡垒的。正如石声汉先生所指出“凡是忘了《齐民要术》是一部农书,而只把它当作考据材料或校勘对象,都不可避免要犯技术的错误。”[12]石先生的力作,《齐民要术今释》问世之所以引起国内外学术界不同凡响的反应,恰恰在于他文理精通,知识广博、举多学科之功力,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攻克了历代学者一向认为“文词古奥”难读难解的书——《齐民要术》。《齐民要术今释》的成就,不仅使外国学者收回了中国人不重视“贾学”研究的偏见,而且心悦诚服的推举中国是“贾学”研究的中心。这种由事实诱发的观念上的大转变,正是由于他的研究方法引入了应用现代自然科学知识的有力武器。这就把一些事物的原理揭示得一清二楚,使读者不仅知其然,而且进一步知其所以然。也能把一些似是而非的事物作出正确判断。下面我们从研究整理齐民要术的初步总结(即《从<齐民要术>看中国古代农业科学知识》一书)中选一些例子予以引证。
该书内容提要里开宗明义指出了研究《齐民要术》的目的和方法;“本书从现代科学的基础上,对《齐民要术》底内容做了一个全面的精辟的分析。……探寻其中所包含的科学道理.……叙述了《齐民要术》对我国后来农学的影响。”[12]指导思想十分明确。
酿造技术在《齐民要术》中占有很显著的地位。整个卷7,还有卷8上半部,末尾,卷9一部分都是酿造。这部分内容对外行来说也最难解。如制醋“发时数搅”。不搅则生白醭,生白醭则不好。他用微生物学、生物化学知识对此作了科学解释。“醋酸细菌将酒精氧化成醋酸,是作醋时必须有的一段微生物性变化。醋酸细菌必须有丰富的大气氧供给,才能活动。所以它只能在酒精溶液的表面上,形成菌皮,这种菌皮称为‘白醭’。白醭生成后,醭下面的酒精溶液,便得不到大气氧。绝氧后,醋酸的生成,立即停止,而酪酸细菌,却可在这样的绝氧环境中,产生气味恶劣的酪酸。”[12]
又如煮饧和作饴,《要术》的文字,也极难懂。他用酶化学、生理学原理分析“淀粉的糖化,必须有淀粉酶的催化,才能在常温中顺利进行,所以制麦芽糖,必须取得淀粉酶……”,使疑难迎刃而解。
食盐精制一段,技术操作手续繁杂,难解其理。他解释说“这里面有溶液理论(相定律、饱和度、界面问题)。……结晶学理论(结晶格子底扩大,晶体大小与环境条件的关系),盐卤母液成分等许多问题”。使人颇得要领。
种蔓菁“故墟新粪坏墙垣”。他用土壤微生物底氮循环活动,使旧墙土中富含氮肥,来解释坏墙垣宜于蔓菁。
种麻“麻欲得良田,不用故墟。……有枯叶夭折之患”。他用麻连作易发生立枯病的土壤传染病害来解释,所以麻忌连作。
用发育阶段理论来解释为什么嫁接的果树结实快。用种子顶土力的差异和植物的伤流现象来解释“种瓜黄台头”。都令人信服。
还要说明的是这些注释之中有不少是属于石先生的实际经验。笔者60年代初期去他家拜访,就亲眼看到他住宅周围的院子里,种有苦瓜和丝瓜。对于选种,连年种植,必已摸出一些经验。所以对《要术》的“收瓜子法;常岁岁先取“本母子”瓜,截去两头,止取中央子”。他注释说“葫芦科植物胡瓜属、苦瓜属、丝瓜属都有这种“本母子”瓜的情况。苦瓜果实两头的种子。所成的植株,瓜形的确倾向于不正规,中央部分的种子,所成植株倾向于正常。”写得这样具体,正是他实践经验的结果。
关于《要术》卷5染料植物红兰花一篇,古人提取色素技艺繁杂费解,他用化学原理,一步步予以分析“提取红兰花中所含色素;采得红兰花后先要‘杀花’……跟着再用灰水和酸浆水提取较纯的色素,……先用碱性溶液处理,……取得黄色的色素溶液,然后再用强有机酸,……再没有只好用醋酸和乳酸,使颜色恢复中性时的鲜红色”。把复杂的过程,操作的流程及其原理说得明明白白。
笔者认为石声汉先生整理、注释《齐民要术》,既继承了古代严格考据、校勘的严谨学风,又创新发展引入应用现代自然科学知识,以自然科学原理方法为武器,把古农书中的“古奥”、“神秘”“玄奇”费解的“坚核”攻破,给予科学的解释,变啃不动为啃得动,难理解为好理解。发掘出其中蕴藏的科学道理。古为今用,联系现代农业发展的实际,为发展社会主义现代农业提供借鉴。这种研究方法的创新是学术研究上的重大突破。值得进一步发扬广大。
4、大胆提出独到的见解,科学上的大无畏精神
石声汉先生学术思想十分活跃,他不拘泥前人所说,不时提出与众不同的观点和分解,并著文加以论证和阐述。正如他经常鼓励学生们要勇于创新时所说“科学研究没有现成的仪器和方法,要大胆创新。”[15]这种创新的思想在他的古农学研究中时有显露。大家知道关于我国植物嫁接的起源,学术界时有争论,众说纷纭,有一种占压倒优势的观点是嫁接起源于自然接木现象的启示。这种论点在园艺学、果树栽培学和农史研究论著中碾转承袭。但是他与众不同,在1963年《植物生理学通讯》第2期上发表了《对嫁接的一些揣测性解释》一文,中心论点是“我国嫁接技术的来源无史料可供考证。……大约应当从扦插发展而得。”并选用了多种古籍和农书中的史料,加以论证,扦插何以发展为嫁接。其后他又在《中国农学遗产要略》一书中再次阐述这种观点,“扦插是无性繁殖中最简便的方法。扦插成功,要靠插条自巳能够及时地生长出新根,很可能某一次有人设想,将某一个优良品种的枝条,寄插(嫁接)在一个普通品种的树干上,来利用这个个体的原根,让插条(接穗)能很快地正常生长,这个尝试得到成功后,嫁接法(古代称为“插”)就发展了出来。”笔者赞同此说,并在这篇论文的启示下,提出植物嫁接起源有三条途径的论文——《论中国嫁接技艺的源流和成就》,扦插起源说即为途径之一,并在1991年8月首届农业考古国际会议上报告,引起与会学者、专家的广泛兴趣。
在《中国农学遗产要略》一书中,他还就我国引入植物名称的来历做了精辟的研究和概括。他认为“凡向来都用一个单字汉字作名称的、绝大部分是我国自已驯化的种类。……例如禾、麻、稻、桃、李、杏、梨、枣、瓠、葱、松、柏、菱、苋、茶、竹、柑、橘、蓝等。”“引入植物,借用我国近似植物的单字名称,前面另加一个或几个字标明来历。
两汉到两晋,从陆路引入的种类,多数用‘胡’字标明。例如胡瓜,胡葱、胡荽、胡桃、胡椒、胡豆等。
南北朝以后,从“海外”引入的,多半用‘海’字标明。例如海棠、海枣(现在的伊拉克蜜枣)、海芋、海桐花、海松、海红豆等。
南宋、元、明用‘番’字表示从‘番舶’带来的。例如番荔枝、番石榴、番木鳖、番椒、番茄、番薯。
清代用“洋字”标明的。例如洋葱、洋芋、洋白菜、洋槐、洋姜等。
直接标明来历的,例如安石榴、波稜莱(从尼波罗即尼泊尔来)、夭兰桂、占城稻、南瓜、西瓜等。”[23,23]他进一步指出“凡以上所述,并不是预先订下法则,让大家遵照执行的东西,而只是就已累积的品种大致总结出来的。”他作了大量的调查研究,考本清源,分门别类作了科学的归纳和概括。此前尚无人如此详尽的研究总结过。
又如历史上传说张骞通西域带回来许多种植物。但是他不拘泥前人所说,公然著文《试论我国从“西域”引入的植物与张骞的关系》,对此传统说法提出异议。“张骞究竟从西域带回来多少种栽培植物,至今还没有在正史中找到可靠的明文记载。《史记》和《汉书》中的张骞传、大宛传、匈奴传、西域传乃至西南夷传,都只说到张骞两次出使和开辟道路的事迹,没有一个字提到他“亲自带回任何栽培植物。”[24]经过充分的论证,他说:“我们目前似乎不能不这么做结论,张骞从西域带回栽培植物种子的事,既没有正面的史料可以证明,事实上的可能性也并不高。”他在大量对比了史籍之后,总结说:“可见开始将这些栽培植物之功归给张骞的,决不是与张骞时代相同的司马迁以及继承司马迁的班固,而是比班固(一世纪末)稍后的王逸(后汉顺帝时人,大约一世纪后半到二世纪初)及延笃(?—167),即从后汉初叶起,西域植物之称为张骞引入的,才渐渐多起来。王逸、延笃最初根据什么材料作这样的叙述,无人知道;大概有很大的可能是得自传说。[24]他不拘泥前人所说,大胆提出独到见解的大无畏精神是值得学习的。
5、系统研究中国古代农书并对其科学评论
石声汉先生不仅对我国历史上的有代表性的古农书,有计划地作了校勘、注释,研究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又精心写出研究总结,比较全面和系统地研究了历代各个时期的主要农书和农学遗产(包括具体事物、技术方法、文字记载、农谚等)。同时互相对照,前后比较,梳理农书间的相互影响和源流关系。精细地研究每部农书编写特点、记载内容,研究它何以有增,何以有减。甚至精确地统计出一种农书引载它书几条,各占总量的百分之几。定性、定量地通盘对比研究之后,写出了著名的《中国古代农书评介》和《中国农学遗产要略》。虽然这两本书早在60年代中前期已经完成,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直到1980年、1981年才得以分别出版。如果说《从齐民要术看中国古代农业科学知识》是他整理《齐民要术》的初步总结,那么《中国古代农书评介》和《中国农学遗产要略》就是他系统研究中国农书和农业遗产的总结。笔者认为这三部专著都是他潜心研究中国古农学、应用现代自然科学知识,分析研究古代农业遗产的优秀代表作,更是引导初学者跨入农史学科之门的启蒙教材。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中国古代农书评介》书末附有农书系统图和中国古代农书重要内容的演进表,这是石先生创造性编绘出来的精华之作,读之使人一目了然。如果对中国古代农书及其所载内容不了如指掌,是绝对编制不出来的。可见其研究功力之深厚。这两种图表问世至今。已30年了,还没有看到有新的类似的图表问世。所以说他仍处于此类研究的学术领先地位。日本东海大学渡部武教授对《中国古代农书评介》极为赞赏,并将它译成日文,1948年9月由日本思索社出版。以上三种研究总结性质的书,在国内共印近2万册,早已售罄。笔者多次收到报考农史专业研究生的考生来信,要求代购或询购石先生的著作,但都没有买到。足见石先生著作对读者的吸引力经久不衰。
石声汉先生在旧社会饱尝颠沛流离的苦,任教低微的工资,那里够养家糊口,不得已曾尝试卖字、刻章。有一次课余挎菜蓝去看朋支,因衣冠不整,瘦骨嶙峋、面有菜色,被人当仆役相待。[4]抗战期间由于入不敷出,不得不四处兼职,甚至因营养不良,劳累过度晕倒在讲台上。[10]孩子因缺乏营养,生病迁延数月,他不得不寄卖他从英国带回的照相机、折叠伞、西服和一些珍贵书籍。1943年他曾写《浣溪沙——嘉州自作起居注》真实地记录了当时的贫困生活。其中有“白足提篮上菜场,残瓜晚豆费周章……幼女迎门饥索饼,病妻扬米卷恁筐……寄卖行前低问讯,旧书滩畔再巡逻,近来交易有成么。”[1]这种贫病交加的苦难经历,使他更加热爱新中国。新中国成立后,他毅然来到大西北,制定以水分生理为中心的研究方向,不頤身体的病弱又毅然挑起古农书研究的重担,拼着命取得了国内外有口皆碑的学术成就,这就是他崇高的赤子之心的爱国行动。他受到过不应有的错误批判斗争,也受到过党的亲切关怀和爱护。1961年春受到中央统战部长李维汉同志和文化部副部长齐燕铭同志的接见,并请著名医生为他看病。给了他极大的鼓舞。[5]他是一位民族自尊心极强的爱国知识分子。他所作所为为国争光,为民族争气,为广大科技工作者树立了榜样。他的高尚品德、优良学风和卓著的学术成就将永远为后人所称颂。
参 考 文
献
[1]
石定机等.深切的怀念.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79~86。
[2]
杨浪明.怀念之情.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18~19。
[3]
罗士韦.纪念植物生理学家石声汉教授,植物生理学通讯,1980(3)。
[4]
吴大任.怀声汉,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47~56。
[5]
姜义安.春蚕颂——记著名古农学专家石声汉教授.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8~14。
[6]
薛应龙.怀念恩师石声汉教授.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64~67。
[7]
[英]豪顿.致石声汉博士的信.1966年1月27日。
[8]
孙健.石声汉教授和古农书研究.光明日报,1962年5月13日。
[9] Emil Bretschneider著;石声汉泽.中国植物学文献评论.上海:商务印书馆,1957。
[10]
石声泰.缅怀汉哥.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10,77~70。
[11]
梁家勉.石声汉农史论文选集(序).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20~25。
[12]
石声汉.从齐民要术看我国古代农业科学知识.北京:科学出版社,1957。
[13] [英]Joseph
Needham.给石定栩的倌和纪念文.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31~40。
[14]
[日]渡部武.贾学的刨始者们.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41~46。
[15]
赵文明.深切怀念敬爱的老师石声汉教授.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71~73。
[16]
吴熙蓑.石声汉教授在武汉大学.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26~27。
[17]
方成.我的老师石声汉先生.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69~70。
[18]
[日]渡部武.石声汉教授对中国古农书研究的成就及其对日本汉农学界的深刻影响.农业考古,1986(1):413~417。
[19]
汤佩松.石声汉教授纪念集读后.农业考古,1990(1):396。
[20]
胡道静.影印石声汉手写《辑徐衷南方草物状》题记.辑徐衷南方草物状,北京:农业出版社,1990:1~5。
[21]
夏纬英.纪念石声汉.石声汉教授纪念集,1989:29~30
[22]
石声汉.中国农学遗产要略,北京:科学出版社,1981,25,42~44。
[23]
柯继承.植物中的“胡海番译”.《人民日报》海外版,1987年12月3日。
[24]
石声汉.试论我国从“西域”引入的植物与张骞的关系.科学史集刊,第五期,1963:16~33。
[25]
石声汉.齐民要术今释小引.第一、二、三、四分册.北京:科学出版社,1957:1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