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马腾骧荡积阴

徐旺生(中国农业博物馆)

    编者:对于考证,我可能说得有点过头了,当然总的意思是不要为考证而考证,就象不要为作学问而做学问一样,我想这还是对的。

    在地球的的历史上,生活多少人类,目前没有特别准确的统计,但是超过1百亿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么多的人类除了吃喝拉撒,做什么呢?自然象各种语言的交流和某种文字的的今古考证,都可以去消磨时光,总不能天天你看着我,我瞪着我吧。所以有职业的学问家,尽管很多的人,没有给后人留下特别的东西。因为多几个学问家,社会的物质文化也就进步了,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的结论会因此得出来,这在今天是极其普遍的现象。

     所以我认为何新的考证,如“诸神的起源”一书中所作的考证,不管对错,可以给人们产生一些思考问题的地方,就象早期欧洲人,争论太阳和地球,谁是中心的问题一样。当然,在我们的圈子中,也有我比较佩服的考证新锐,那就是朋友黄新生了。

    黄新生原来是学习蚕桑的,后来搞上了农业史,确切地说是蚕桑史,最后改行攻读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的科技史专业的博士,从事墨经的研究。他作的研究,很有新意。他的关于扶桑、马踏飞燕、关于麻将的考证,可以说是非常有说服力的,他的考证让人看后有拍案叫绝的感觉。可惜不能被时人所接受。甘肃出土的一个有名的文物,名为“马踏飞燕”,这是今天人们的看法。实际上,据他考证,马形象的原形并不是马,而是太阳。天马行空,并不是马在天空中,而是太阳在天空中转动。同时马脚下的鸟不是燕子,而应该是乌鸦,乌鸦曾经有代表太阳的意思,所以将该文物称之为“马踏飞燕”是不对的,应该是“马踏飞乌”。这应该是较有说服力的解释。关于我们所熟知的麻将,又是怎样来的呢?还没有人给予比较满意的解释。据他分析,现在的麻将中,主要花色是条、饼和万字三种,四人麻将怎么只有三种花色呢?中国人的数字中,用四和五比较常见,西方人的桥牌,也是四人玩四种花色。为何中国人的四人游戏只有三种花色呢?他从这一疑问中着手,发现麻将产生与中国人的多子多福的观念有关,其中的条与男性生殖有关,饼与女性生殖有关,而“万”字意为多,就是多子多福的意思。不知上海的江晓原博士怎样看待他的考证。他的这种解释更多的是用现有的文字记载以外的依据,可能没有太多的文字方面的直接证据。但是历史学家凡事要拿出证据来,那么他的考证就会打入冷宫,没有发表的地方。不知你对他的考证有何看法。

他这种做学问的方式,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难以接受。但是我要说的是他的这种考证,在我看来才叫真正的考证。因为人类历史上某些文化现象,有他的特殊意义。而单纯的文字的演变,特别是某些与农业有关的文字的演变,带有某种随意性,不是一种自然规律,可以从中通过一些方法得出来。

可惜他于1996年远走大洋彼岸的马里兰,去开创另外一片天地,开始了新的领域的发现与探索了。当年我在他考取博士时,赠诗一首,诗曰:

春风得意彩云生    雁塔重新识姓名

扶桑摇曳生多态    飞马腾骧荡积阴

同聆燕北狮子吼    共剪平生眼底云

促居未掩青云志    虞板盐车意纵横

诗中的扶桑和飞马,即是指他的关于这两件事物的考证。我和他一起听过课,是关于考证的,他有新得,而我则没有什么收获,殊为遗憾。也许唯一的收获是能够欣赏到他的考证之精辟了。

关于做学问,在今天的中国确有一些奇怪的现象,有些学问居然有一种“圈子”的感觉,一帮人在那里,做着他们的自己的所谓的研究,如果外面有人进入,多会遭遇白眼。记得一次参加农业考古方面的学术讨论会,题目是关于稻作起源的。我对考古能否因为某些遗址出土了较早的稻谷遗存,就此认为该地是稻作起源地的观点,提出了质疑,认为尽管有些今天看似科学的手段,但是由此得出结论还值得怀疑。没有想到居然某人说,我不懂考古,还说现在什么人都来谈论考古。我很是吃惊,为什么外面的人就不能来谈论考古呢?至少一些搞考古的人,认为某些遗址出土了的比较早的稻粒,就认为该地就是栽培稻的起源地的结论在逻辑上是不通的,因为稻从野生到可以观察出来具备已经驯化的特征,需要至少几百年的时间,怎么就能够说发现地就是栽培的稻的起源地呢?


编者续貂

者以为,考证只是一种方法,而且是一种比较严谨的方法,但不是目的。考,即考察,证,即证明。要考察、要证明,必然要有线索,要有证据。用线索和证据铺陈的文章,可以称为考证。但没有证据,没有线索的所谓“考证”,则不能称为考证,而只能称为“猜想”。“想当然”,“莫须有”,终究不能称为考证。

某一考证文章有无意义,并不取决于考证本身,而取决于考证的对象。同时也取决于读者。比如说,以前人们认为,西文“CHINA”一词,可能跟“陶瓷”有关,现在又有人考证,认为跟“丝绸”有关, 在你看来,CHINA就是指中国,稍识英文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常识问题,没有必要考证,更没有必要考证它到底是跟陶瓷,还是跟丝绸有关,而我以为,是有意义的,因为这个问题搞清楚了,对于中西方关系史的研究可能提供新的材料,甚至可以改写中西方关系史的某些片段,如果你再说那又有什么用呢?那就涉及到整个历史研究的价值问题,如果对历史研究的价值有怀疑的话,则不是考证有无意义的事,压根儿就应该改行。

缀上数语,权当续貂,不敬之处,万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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