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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乡 情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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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绍云 崔冠亚
第 三 章
清晨,在仙岭县人民医院的病房里,核桃在精心地侍候着自己的奶奶,奶奶刚刚睡醒,他便端过一杯温开水说:“奶奶,该喝药了?”
阴阳妻接过杯子,精神恍惚地说:“我咋会睡在这里呀?”
核桃笑着说:“奶奶,这是县医院,咱昨天下午就来了。”
阴阳妻仍迷惑不解地:“来这干啥?这可是要花钱的呀!”
核桃又好气又好笑:“你昨天上午把药瓶里剩的安眠药一下子全给吃了,一直睡到现在,要不是来医院,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
阴阳妻突然想了起来:“噢!你不是说那药可好嘛?奶奶怕放坏了可惜,就一下子全给吃了。”
核桃埋怨地:“奶奶,你真是,那是药呀!咋能随便吃呢?”
阴阳妻:“咿!你看看,这一辈子谁吃过药片,有病熬点草药就行了,谁知道这小药片就恁管用?”
核桃站起来说:“奶奶,我去办一下出院手续,一会儿柿红的车来接你,咱们今天就回家。”
阴阳妻赶紧也附和着说:“咱得赶紧走,听说住医院,一天得花可多钱哩!天数长了,咱可受不了。”
核桃:“奶奶,你可别乱跑,我去了啊!一会儿就回来。”
阴阳妻:“哎!你去吧!你去吧!”
上午,在柿子沟村通往山下的土路上,五辆高级轿车和两辆中型面包车正向山下开去,第一辆奥迪车披红挂绿,一看就知道是结婚迎亲的车队。
结婚车队正要下大坡,奥迪车内的新娘子红桃突然开了腔:“停车,停车。”司机赶紧把车停了下来。
坐在红桃两边的伴娘问她道:“干么停车?”
红桃:“你看前边有车。”她用手指了指前方一辆正在爬坡的机动三轮说。
司机:“他走他的,我们走我们的,井水不犯河水嘛!”
红桃严肃地:“不行,这里路窄,这三轮车没有后倒刹车,要是打滑可危险了。”
于是,结婚车队都跟着停了下来。
柿红开着机动三轮,核桃坐在车上扶着奶奶,开足马力向坡上奋力爬去……
冲上坡顶,核桃让柿红把车停了下来,核桃跳下三轮站在路边,向新娘子的车望去……
这时,红桃也打开了车门,把头伸出来问核桃道:“奶奶好了吗?”
核桃突然象个木头人似的,呆呆地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红桃,一声不吭。
红桃拨开伴娘跳下轿车,站在核桃面前小声对他说:“和奶奶回去吧!”
核桃看着身着婚纱、如花似玉的新娘,简直痴呆了,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回了回神儿,微微点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红桃又回到了车上,车子启动了,核桃却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朝山下望着……
柿红坐在车上大声地喊道:“核桃,走吧,咱们回家吧!”
车队走远了,核桃仍一声不吭,他扭过头,蹲在路边,两手抱住头,一动不动……
柿红下了车,擦了一把眼泪,走了过来:“核桃哥,咱们走吧?奶奶得回家休息了。”
核桃仍一动不动,柿红上去拉了拉他的胳膊,核桃没有理睬她。
柿红不高兴地说:“还是个男子汉呢!象什么样?”
核桃猛然站起,怒目圆睁,冲着柿红吼道:“男子汉怎么了?男子汉怎么了?就不兴歇歇?”
柿红笑了:“我还不知道你啥心事?赶紧走吧!”
核桃上了车,他奶奶问他道:“那是谁家的喜事呀?”
核桃:“是红桃。”
阴阳妻:“咿!都走了,都下山了,以后你可咋办呀?”
柿红:“奶奶,你放心吧,这次咱村有了水吃,核桃哥就不用再为二老的吃水操心了,让他也去外边闯闯,我就不信俺核桃哥混不出个人样来?”
核桃面色铁青,眼中无泪,两眼呆呆地疑视着远方……
送走红桃,老阴阳赶紧回到了家里,他慢慢走到水龙头跟前,又摸了摸水龙头,哼着小曲儿高高兴兴地坐到了床上,拿起卦签筒,口中又念叨起来:“核桃奶,核桃奶,你快回来,这一回咱家可再也不用为吃水犯愁了。”
这时,王元宝兴高彩烈地进来了:“师傅,我来看你来了。”他边说边往桌子上放东西:“这是两条香烟,这是两瓶杜康酒,这是两斤精瘦肉。”
老阴阳放下卦签筒道:“来就来吧,老带东西干哈?”
王元宝:“孝敬孝敬师傅。”
老阴阳伸手摸了摸桌上的东西说:“这得花不少钱吧?”
王元宝:“没多少,才百八十块。”
老阴阳突然不高兴地:“你哪来那么多钱?”
王元宝:“没事儿,我有钱。”
老阴阳:“有钱也不敢乱花,要细水长流哇!”
王元宝:“师傅你放心,我会听师傅话的。”
老阴阳:“你家也通水啦?”
王元宝:“通啦!不过也真不容易呀!还是师傅算得准呐!”
老阴阳:“这都是银杏的功劳哇!”
王元宝:“啥她的功劳?人家工作队的功劳,师傅说她还要遇坎儿,你看,又遇上坎儿了不是?”
两人正说话间,银杏推门进来了:“大叔,我婶子怎么还没回来呀?”
老阴阳张口道:“柿红开车去接了,该回来了。”
银杏:“元宝也在,哎呀!元宝给大叔带了这么多礼?”
王元宝尴尬地:“我来看看,我来看看。”
老阴阳:“银杏坐,坐。”
银杏坐下:“婶子对柿红他爹情意太深了,柿红他爹走了,婶子还老想着,想得多了,神经可错乱了。”
王元宝:“啥神经错乱?我看是让老圪垯的魂给缠住了。”
银杏:“你懂个啥?还嫌村里的事儿少呀?”
老阴阳:“这事谁也说不清,你说不是魂附体吧,核桃奶老是学着柿红她爹说话,怪吓人的;你说是魂附体吧,可吃了人家于队长的药,睡了一觉就好了。”
银杏:“谁叫咱上学少呢!有好多事儿咱都不懂呀!”
老阴阳:“不管咋说,有多少难,有多少坎儿,你都摊上啦!真是不容易呀!”
银杏:“咱都是苦命人呀!可再苦咱也得憋口气活下去呀!能叫子孙们不再受苦也就是咱的福份了!”
老阴阳:“是啊!人生一口气嘛!气壮了,什么事都能顶过去;气不壮,妖魔鬼怪都来欺负你。”
王元宝赶忙附和着:“师傅的话在理,师傅的话在理呀!”
这时,门口传来了“嗵嗵嗵”的声音,老阴阳激动地:“哎!核桃奶回来了,核桃奶回来了,”说着翻身下床,拿起探路棍就要往屋外冲,银杏和元宝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柿红开着机动三轮车在老阴阳家门口停了下来,柿红和核桃扶侍着阴阳妻下了车,走进了院子里。
银杏扶着老阴阳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老阴阳敲着探路棍喊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呐!”
银杏和柿红把阴阳妻扶回到了屋里的床上。
银杏笑着说:“婶子,您老歇两天就完全好了,婶子你先歇着,我走了。”
阴阳妻:“闺女,你想开点,你想开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银杏:“我知道,您老多保重身体,千万可别再……”
阴阳妻笑着说:“不会了,不会了,好了,好了。”
银杏离开老阴阳家之后,独自一人向青龙盘走去,她想去看看水塔,顺便再到柿红他爹的坟上看看……
谁知,王元宝打后边一路向银杏追来,出了村口,他看看四周无人,追上银杏就嘻皮笑脸地说:“村长,我圪垯哥才过世几天,你也不好好歇歇?”
银杏警觉地:“啊?是元宝呀!我还当是谁呢?歇是歇了,可这人是越歇越没精神了,还是出来走走好。”
王元宝讨好地:“村长为解决咱村的吃水问题,可真是没少操心呀?”
银杏:“咿!元宝啥时候学会说话啦?知道关心人了?”
王元宝:“还不是你村长领导的好嘛!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啥事儿就兴你村长关心我们,那就不兴我们也关心关心你村长?”
银杏笑了笑说:“咿!看元宝多会说话。”
王元宝接着说:“哎?村长,我听说咱村又要盖新学校了?”
银杏:“是啊!不从教育入手,不从娃娃们抓起,咱村啥时候也不能真正富裕起来呀!”
王元宝赶紧附和道:“对,对,应该,应该。”
银杏:“元宝是不是有啥事呀?”
王元宝结结巴巴地说:“没啥事,没啥事,我听说建学校还得要二十多万呢?”
银杏:“最少也得二十万,现在只有十万帮扶款,县教育局的五万元配套款还没有到位,我正在发愁呢!”
王元宝:“哎!咱村这么穷,去哪儿再解决那五万块呢?”
银杏:“靠村民集资肯定是不行的,得动员咱村在外边干事的人,搞点捐助什么的。”
王元宝:“哎?村长,现在我手头上有一万二千多块钱,是一百多户村民集的修庙钱,我给村里捐上行不行?”
银杏的眼睛突然一亮道:“那太好了,你要能动员大家把这钱捐出来建学校,那可真是给咱村办了一件大好事啊!”
王元宝接着又吞吞吐吐地说:“不过,不过我有个小要求,要是,要是你村长答应了,我保证就把这钱捐上。”
银杏笑着说:“啥要求?你说吧!”
王元宝结结巴巴地:“我……我……圪垯哥不在了,你看,你看咱俩要是能过一家……”
银杏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他满脸怒气地说:“呸!亏你能说得出口?都不嫌那丢人?”
王元宝毫不害臊:“啥丢人不丢人?如今都开放了,开放就是放开,我一不偷二不抢,有啥说不出口?”
银杏强压怒火道:“好,就算你不嫌丢人,可你圪垯哥才去世几天,你提这事儿不是让人伤心吗?”
王元宝又死皮赖脸地:“啥伤心不伤心的?人死不能复生,要是论长相、论个头、论心眼,我比俺圪垯哥强多了。”
银杏狠狠地说:“呸!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你不要给我再提这事了啊?”
王元宝仍摆着赖皮脸说:“我不是说现在,你只要不答应别人,再过上一年半载都可以。”
银杏停住脚步,瞪起了眼睛:“哎?你这人咋这样哩?你也不想想?我比你大几岁?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王元宝:“怕什么?你没听人说,‘女大三,抱金砖’嘛!”
银杏没好气地:“呸!我比你大八岁哩!当你姑都中哩!”
王元宝仍不知羞耻地:“‘女大八,一路发’,更好,你没听说过城里有些女老板专找年轻男子呢!”
银杏气得满脸发紫:“去去去!你少给我罗嗦!你趁早死了那份心吧!我一辈子也不再嫁了。”
王元宝仍皮笑肉不笑地:“你可别忘了,我还是个童男呢!你要是找了我,那还不是一辈子的福气?”
银杏实在忍不住了:“呸!放你娘的屁!你给我住嘴!”
王元宝终于正经起来:“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要是不答应我的条件,就休想用我的钱!”说完扭头走了。
银杏看着王元宝的背影,竟气愤地愣在了那里,丰满的胸脯,上下剧烈地起伏着。
就在这时候,在柿子沟的村委办公室里,老支书、于队长、丁一男和赵倩也在商量着如何再给村小学筹款的事情。
老支书感激地说:“这次你们解决了全村的吃水问题,可真是千秋功德呀!”
于队长笑着说:“这都是市里和县里的支持,还有你们的大力配合。”
老支书:“还是上级的政策好,干部进村工作真是大得人心呀!”
于队长:“没有你们的配合怎么能行?咱们老百姓是让穷怕了呀!总想些急功近利的事情,如不搞些基础设施建设,恐怕咱村是很难从根本上脱贫的。”
赵倩:“有些老乡在家里水龙头跟前供上了神像,还烧香磕头呢!”
于队长:“老乡是打心眼里高兴呀!下一步,咱们修建学校的事,也得抓紧办了!孩子们上学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老支书:“可这十万元资金的缺口还真有些作难呐!”
于队长:“再难咱们也得想办法,村里老百姓太穷,年人均收入六百多元,除去吃饭很难挤出钱来了。”
老支书:“村长有活动能力,她说要动员柿子沟在外地工作和做生意的人对家乡搞点捐助,兴许能解决点问题。”
丁一男:“我们再给上级汇报一下,让市里再搞些赞助,总是有办法的。”
说话间,王元宝慌慌张张地来到了村委办公室,他推门进来,见于队长他们正在开会,忙说:“你们开会,你们开会。”说着就要退出去,却被老支书叫住了。
老支书:“元宝,有啥事?”
王元宝吞吞吐吐地:“要,要是不打扰你们的话,我,我给你们说件正经事儿。”
于队长笑着说:“说吧,说吧,没事儿。”
王元宝仍站在门口,一本正经地说:“要我说的话来,也没什么大事儿,我的意思来,是想把建庙的钱来,拿出来,捐给村里建学校。”
老支书听了喜出望外,兴奋地说:“好,好,元宝这下可开窍啦!”
王元宝不慌不忙地接着说:“我给村长说了,可村长的话来,她没答应。”
于队长又笑着说:“这么好的事儿,她为啥没答应?”
王元宝仍然慢条斯理地说:“我的话来,给她提了个小条件,她就是不答应,你看看。”
老支书饶有兴趣地:“什么小条件?你说说看。”
王元宝:“这事没法说,你去问村长吧,她要是答应的话来,我就给捐款户们好好说说,我王元宝的话来,也是想给咱村里办点好事。”
于队长听出他分明是话中有话,于是就笑着说:“你先回去吧!这个事儿先这样,我们见村长问问再说。”
王元宝马上一本正经地说:“那你们可得替我做主哇?”
于队长站起身,笑着说:“元宝,你就放心吧,只要是好事儿,我们一定替你做主。”
王元宝高兴地:“那中,那中。”然后神采飞扬地离开了村委办公室。
晚上,银杏和柿红正在家里吃饭,老支书和于队长进来了:“正吃饭呢?”
银杏赶忙起身相迎:“在这儿吃点吧?”
老支书和于队长:“吃过了,你们赶紧吃吧!”
坐下后,银杏接着说:“我明天就去县城,先去老徐那里看看,这几年他在县城搞了个汽车修理厂,可没少赚钱,这次村里建学校,又是造福子孙的好事,让他捐助点估计不成问题。”
于队长:“你先吃饭,你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银杏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一碗面条,她站起身,感激地说:“哎!我家里出这一场子事,可叫你们没少操心呀!”
于队长:“哪里话?不说了,不说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儿得问你一下。”
银杏拿着碗,停住了脚:“啥事儿?”
于队长看了一眼老支书笑着说:“听元宝说他要把修庙的钱捐出来建学校,你却不要,这究竟是咋回事呀?”
银杏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看了一下柿红,迟疑了一下说:“这事儿没法说,这事儿没法说。”
老支书不耐烦了:“平时你可不是这个性子,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
银杏用嘴朝门外一努说:“红,你出去一下。”
柿红放下碗筷,离开了屋子。
银杏坐下来生气地说:“王元宝这小子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呀!他说……”
老支书:“他说啥?”
银杏:“他说,他说要我嫁给他!”
老支书听了,愤愤地说:“这个赖皮狗,怎么狗屁不通呀!”
银杏:“我能跟他缠吗?传出去不让人笑掉牙吗!”
老支书认真地:“我去给他说,让他把钱捐出来,咱们村弄点钱容易吗?”
银杏:“你要是能说通他,我看一些群众的工作就没什么难做了。”
于水山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又觉着不妥,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于是赶忙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郝长栓在家门口修起了机动三轮车,这时,王元宝走了过来。
王元宝:“长栓哥,修车呢?”
郝长栓看了他一眼说:“往山上拉砖,真他妈的费车,一天不修都不中。”
王元宝:“拉了多少车了呀?”
郝长栓:“拉了15车了。”
王元宝:“你怎么不快点拉?”
郝长栓:“你给了400块,每车28块,我这15车已经够你的车费了,还咋哩?”
王元宝:“一共30车,你拉完了付你840块,怎么没拉完就停下来了?”
郝长栓笑着说:“给你王元宝办事儿,得多长个心眼呀!你付够840块,我给你拉够30车。”
王元宝:“哎?上次不是说好了先付400块,拉完了再结算,怎么又变卦了?”
郝长栓:“人家叫你孙猴子,我叫你猴子孙,你给多少钱,我办多少事。这不,为给你拉砖,我家水管都没接上,全村人都吃上自来水了,就我家还得拉水吃。”
王元宝:“那是你不相信水能通到你家里,跟人家村长闹别扭,叫人家把你的村民组长也给撤了,能怨拉砖耽误了你?”
郝长栓气忿地:“那个女人说啦,我家每人200块,出600块才能接自来水,不出钱就别想用水,我给你拉这30车砖,挣你840块,接水给人家出600块,修车再用二三百块,我还得倒贴?”
王元宝:“不说了,不说了,”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钱,点了440块给了郝长栓,“这是440块,加上上次给的,全部付清了,你这几天上紧点,我这庙可是要赶在他们学校前头哩!你给我抓紧办,我要让他们看看我王元宝,也不是软面捏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老支书和于水山来到了学校的工地上,为了赶时间,让孩子们新学期开学时就能用上新教室,新教学楼的地基已经提前开挖了……
这时,郝长栓的机动三轮装了满满的一车砖,王元宝和他并排坐着,‘嗵嗵嗵’地朝工地上开了过来。
郝长栓和王元宝下了车,老支书和于队长迎了过去。
于水山笑着说:“元宝,你真是好样的,把建庙的钱都捐出来了,这砖拉的可真是时候哇!”
王元宝:“谁说的?我还没答应呢!我这钱来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地!”
老支书严肃地:“没答应也不行,就是不捐出来,也不能盖庙!”
王元宝:“少给我来这一套,有本事你把邻村那教堂给我扒了我看看,啊!光兴他们搞旅游开发赚钱,就不兴我们敬龙王爷来种地?”
于水山见王元宝耍无赖要和老支书争吵,赶紧把王元宝拉到了一边。
于水山:“元宝,你别急,我问你,你不是已经答应把修庙的一万二千块钱捐出来了吗?”
王元宝怒气未消地:“我是答应了,可谁答应我呀?”
于水山:“你说是和银杏那事儿?”
王元宝:“你也知道啦?”
于水山:“我问她了。”
王元宝迫不急待地:“她怎么说?”
于水山:“这就是你太不懂事了,找媳妇,哪有这种找法呀?”
王元宝软了下来:“于队长,你是城里人,你见多识广,那你说咋个找法?”
于水山开导他道:“你就没想想,人家男人刚刚过世,你就往上跟?人家是村长,整天为村里的大事小事操心,你让人家的面子往哪儿搁?你也得表现表现,给村里办点好事,能站在人前了,到时候不就水到渠成了?”
王元宝半信半疑地:“你是说把集资修庙的钱捐出来建学校就能──行?”
于水山顺水推舟道:“那当然还要看你的其它表现啦!你好好想想吧!你好好想想吧!不过你还得给捐钱户们做好工作,别因为这事儿闹起了村民之间的纠纷。”
王元宝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指了指车上的砖头说:“不过,在我没答应之前,这砖可是一块儿也不能用!”于水山冲他笑了笑,微微地点了点头。
下午,银杏来到了仙岭县城的一家汽车修理厂,找着了厂子的老板徐明生。
银杏首先客套道:“恭喜恭喜呀!恭喜发财呀!徐老板可是咱柿子沟真正的大老板呀!”
徐明生笑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托村长的福!托村长的福!哎?村长今天亲自光临,莫非是……”
银杏爽快地:“不满你说,这次驻村工作队给咱村解决了吃水问题,现在又在帮助咱修建学校哩!可眼下只有10万块钱,村里还需解决5万多块,你知道咱村穷,村民们的日子不好过,想让你们这些在外边发财的乡里乡亲给想点办法,所以我今天就厚着脸皮来了。”
徐明生听了赶忙说:“看村长说的,其实我早就想给村里办点事了,就是怕钱用不到正经地方,既然人家市里头都来帮助咱了,咱还有啥说哩?这几年我这经营也算说得过去,家里也盖了房,孩子嘛还小,暂时还用不上钱,既然你村长都亲自来了,我还有啥说哩?这样吧!这5万块,我徐明生一个人全包了。”
银杏兴奋地:“爽快,爽快,象咱柿子沟的人,全村人感谢你,子孙后代们感谢你呀!”
徐明生:“咿!村长快别这样说了,我也是好几十的人了,我咋能不知道建学校的重要呢?”
银杏:“咱们村将来要是能多出几个人才,就象你这样的人才能多出上几个,还何愁咱村富不起来?”
徐明生又不好意思了:“咿!村长就别再过奖了,你再说我就没法回村里了,这样吧!既然来了,咱们就去吃顿便饭吧!”
银杏赶紧拒绝说:“不了,不了,我还得赶紧去教委一趟呢!晚了他们就下班了。”
银杏和徐明生告了别,离开了汽车修理厂……
第二天,于水山、丁一男和赵倩回到了市里,在仙岭市委赵书记的办公室里,他们在向市委领导汇报起了近一段时间驻村工作的有关情况。
于水山:“这次给柿子沟解决了吃水问题,群众可高兴了,老乡们说解放以来还从没有这么高兴过呢!”
赵书记认真地听着,并不时地发问道:“修建学校的款子还差多少?”
于水山:“我们这次就是为这事回来的,目前除了市里赞助的5万元,县里又给了5万元配套款,还有10万元的缺口。”
赵书记:“你们都知道,市财政也十分紧张呀!咱们市的贫困县又多,市里的财政可是实在无能为力了。”
丁一男插话道:“柿子沟的女村长很能干,她已经答应想办法给村里再筹集上5万元来着。”
赵倩也开了腔:“我看咱市委市政府发个号召,各部门组织机关干部都去驻村点看看,感受感受,体验体验,回来让大家搞个捐助,准能筹集上5万块钱。”
赵书记听了女儿的话,高兴地笑了起来:“咿?我的倩倩也学聪明了,这办法不错,既能让大家受到教育,又能为修建学校筹集到资金,真是一举两得呀!”
赵倩听了爸爸的夸奖,得意地给爸爸做了一个鬼脸,引得大家都高兴地笑了。
经过于水山、银杏等人的多方争取,建校资金终于有了眉目,这天,在村小学的工地上,新教学楼的奠基仪式隆重开始了,主席台上坐着于水山、老支书、银杏、丁一男和赵倩等人,台下围着一大群村民和学生。
只听老支书高声宣布道:“现在请村长讲话。”
银杏清了一下嗓子,满面笑容地说:“今天,是我们柿子沟小学新教学楼奠基的大喜日子,咱们柿子沟20万元的建校款已经落实了,要不了多久,我们的学生就能搬进宽敞明亮的新教室里上课了……”
银杏讲完话后,于水山、徐明生、老支书、银杏等人举掀铲土,剪彩开工……
一天,王元宝又来到了老阴阳家,老阴阳坐在床上摇着他的卦签筒,核桃坐在凳子上正翻看着一本杂志,王元宝提着一块猪肉站在了门口。
王元宝:“师傅,我又来看你来了。”
还没等老阴阳开口,核桃就抢先开了腔:“你王元宝一天干啥哩?整天往我家里跑,我都替你丢人?”
王元宝:“哎?小核桃,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拜你爷为师傅,我不来能行吗?”
核桃:“你糊弄我爷爷,想装神弄鬼挣个钱,我还不知你安的什么心?”
王元宝:“你咋这样说哩?我这也是为人办事呀!”
核桃:“看你都办了些啥事?你还有脸说哩?要不是你修庙,自来水早就接通了,圪垯叔也不会拉水砸死?”
王元宝愤愤不平地:“哎?看你这孩子,你是说老圪垯是我害死的?”
核桃毫不相让:“不是你是谁?”
老阴阳生气了:“别吵了,别吵了。”他边咳嗽边说:“这都是天命,这都是天命呀!”
核桃:“啥天命不天命的,象他这号人,打一辈子光棍都活该。”
老阴阳大发脾气道:“这孩子咋恁不听话哩?你给我出去!”
核桃拿起杂志:“出去就出去,叫人家去糊弄你,我才不管哩!”他跨出门栏‘乒’的一声拉上了门,走了。
老阴阳气得剧烈咳嗽起来,王元宝赶忙上前给他捶起了背。
王元宝关切地:“你老要注意点身体呀!看咳嗽得多厉害。”
老阴阳:“哎!人老了,毛病就是多。”
王元宝:“师傅可别保守,把你的道行都传给我,我给师傅养老送终。”
老阴阳:“我有啥道行呀?只是老天爷把我吓得相信天命了哇!”
王元宝:“我问师傅一件事,师傅可一定要传给我!”
老阴阳:“你说吧!”
王元宝:“有人想看阴宅,那阴宅是咋个看法?”
老阴阳:“看阴宅我也说不清,只是听人们常说,谁家有当官的,谁家发了财,就说人家老祖宗的坟地好。”
王元宝:“没当官的,没发财的,那不就是说老祖宗坟地上没长那颗草?”
老阴阳:“是那么个理儿,是那么个理儿,不过,这事儿也不好说,你看人家有些大人物死了都烧成了灰,孩子们也照样能当官儿。”
王元宝听着,眼睛滴溜溜地转,突然心生一计,站起身来,兴高采烈地说:“师傅,我懂了,你老歇着吧,我走了。”
王元宝满脸堆笑地出了老阴阳的家门,然后背起手,歪着头,哼着小曲儿,向村东头走去:“有钱能买鬼推磨,有鬼才能赚钱多。磨推鬼,鬼推磨,光棍那个总想娶老婆。”
他边走边唱来到了村东头的徐明生家,这是一座漂亮的院落,新盖的小洋楼在全村特别地惹人耳目。
王元宝哼着小曲儿推开大铁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徐明生和一家人正在打麻将,他见有人进了院,赶忙起身相迎。
徐明生:“是元宝呀?快进屋坐坐。”
王元宝:“老兄在家呀?”他边说边走进了屋子。
徐明生笑着说:“哪股风把你老弟给吹来了?”
王元宝严肃地:“我今天来是给你说点正经事儿。”
徐明生站起来示意道:“咱们到楼上说去。”
徐明生和王元宝上到了楼上,坐下后,徐明生又给王元宝倒上了茶水。
王元宝环顾了一下屋子开了腔:“老兄这几年可是干发了呀!这次为咱村建学校一下子就拿出了5万块,气派可不小哇?真是耍哩大!耍哩大!”
徐明生:“那还不是托改革开放的福嘛!”
王元宝阴阴地说:“这话说得倒不错,可这几年老弟我可是弄苦啦呀!”
徐明生:“那是咱这地方穷,没机会,要是换个地方,凭你元宝身强力壮,脑子又灵,干啥还不照样能致富?”
王元宝突然脸色一转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呀?我家祖坟上发财的那颗草可是早就叫人给拔掉了呀!”
徐明生笑着说:“你真会说笑话,现在谁还信那一套哩?”
王元宝一本正经地:“谁给你说笑话,前几天我让人算了一卦,说是我家老坟的脉气被人压住了,我不信,谁知昨晚上我又做了个梦,梦见我爷爷奶奶在我床前哭,他们说我这不孝子孙,连老坟都看不住,叫他二老受这么大罪,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我一觉醒来才突然想起来,前几年规划宅基地,村里让迁坟,我太穷就没理会这事儿,可谁知你家这房子就正好压住了我家的老坟。”
徐明生突然警觉起来:“那是村里规划的,你又没迁,我也不知道你家老坟在哪里?”
王元宝:“不知者不为怪,可你家发财,我家受穷,与这阴宅可有关呐?”
徐明生听了气愤地站了起来:“这是哪回事嘛?风马牛不相及,与这房子何干?”
王元宝仍一本正经地说:“我说这个话来,你就不懂了,你家的房子,压住了我家老坟的脉气,给我家的话来带来了受穷,给你家的话来带来了发财。”
徐明生气急了:“王元宝,现在都啥年代了,你少给我来这一套!”
王元宝头一扬威胁道:“你也别发脾气,咱好说好商量,如果你来硬的,我让我们王家的叔伯弟兄们来把房子给你扒了。”
徐明生一听这话,马上软了下来:“我知道你老弟这几年没弄住啥事儿,快40岁的人了,连个媳妇还没娶上,兄弟有难处,就说句话,老哥还能不关照?何必拿死人来压活人,那是弄啥哩?”
王元宝一听也笑了:“老哥是个明白人,这样吧,咱们来个私了,你给两千块钱,这事儿就算了结,从此以后不再提,你看中不中?”
徐明生赶紧说:“君子一言……”
王元宝应承道:“死马不追,我这活马都不追。”
徐明生站起身:“你等等。”他转身到另外一间屋子取钱去了。
王元宝咧嘴要笑,见徐明生又回来了,赶紧止住。
徐明生交给王元宝两千块钱,王元宝点了又点道:“老兄办事痛快,有大老板的气派,佩服,佩服。”然后把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徐明生家。
王元宝出了徐明生的家门,又背着手哼起了小曲:“磨推鬼,鬼推磨,有鬼才能赚钱多。张张嘴,动动脚,两千块钱我白落。”
郝长栓的机动三轮迎面开了过来,王元宝兴奋地只顾埋头哼小曲儿,竟然没有发现郝长栓的车子。
来到近前,郝长栓突然刹住车,把王元宝吓了一大跳。郝长栓看着王元宝的吃惊样,笑着说:“元宝,元宝,想媳妇呢?”
王元宝回过神儿来:“去你的吧!”
郝长栓:“哎!说正经的,砖厂让你去结账呢!”
王元宝:“还差多少?”
郝长栓:“人家说还差两千块。”
王元宝下意识地摸了摸了自己的口袋,一挥手道:“走,刚够,给他们。” 王元宝上了车和郝长栓并排坐着,车子启动,机动三轮发出了“嗵嗵嗵”的声音,车后扬起了一片尘烟。
王元宝从砖瓦厂的财务室里结账出来,嘴里叼着香烟,耳朵上夹着香烟,背着手,哼着小曲儿,来到了装砖的地方。
郝长栓蹲在地上检修车,几个民工正在往机动三轮上装着砖。
王元宝蹲下身问长栓道:“还剩下多少块砖?”
郝和栓答道:“还剩下七百块。”
王元宝:“一车装走算了,省得再多跑一趟。”
郝长栓:“不敢,一车最多拉五百块,分两车拉保险。”
王元宝不耐烦地:“才多拉二百块嘛!没关系。”
郝长栓:“路太难走,不敢超载。”
王元宝:“咿!长栓哥的胆量咋越来越小了?”
郝长栓:“还是小心点好,还是小心点好。”
王元宝:“出不了事,咱有老天保佑着呢!出了事我负责。”
郝长栓犹豫了一下:“那装就装吧,不过这一车可得按两车算运费。”
王元宝:“老弟啥时候亏待过你,你过去当村长的时候,老弟巴结都巴结不上,如今你也是个平头百姓,我可不会象你过去那样的。”
王元宝和郝长栓蹲在车旁抽起了烟。
郝长栓:“听说这修庙的砖全部捐给学校了?”
王元宝嘲笑地说:“咱是想捐给人家,积点德嘛!可人家不要哇!”
郝长栓:“那于队长和村长能叫你盖庙?”
王元宝:“管他让不让,先拉回去再说,有些人吵吵着说盖不成庙就盖教堂,现在宗教信仰都自由了嘛!谁还管谁哩!”
郝长栓:“要我说你还是捐给学校好,孩子们念书可是比啥都强!”
王元宝:“老哥也积极起来了,那年你当村长,为打水井,全村集资十多万,水没打出来,把你村长却赶下了台,谁不知道经过那场事之后你变得比猫都精了,合不着自己的事儿,一样都不干。”
郝长栓:“那是那,这是这,孩子们上学这事儿可是祖祖辈辈的事儿,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王元宝:“不说恁些了,反正我的孩子还不知道在谁的肚子里头呢?我暂时还管不着。”
两人说话间,车装好了,烟也抽完了,王元宝把烟头往地上使劲儿一摔道:“走,上车。”
不一会儿功夫,郝长栓和王元宝驾着车来到了村头的大坡口。
郝长栓停住车说:“我说元宝,这坡太陡,车又超重,你下来在后边推着,我把油门踩到底,咱一股劲冲上去,你看怎么样?”
“中!”王元宝答应着下了车,往车后走去。
机动三轮开足马力向坡上冲去,快冲到坡顶时,机动三轮冒着浓烟发出了“嗵嗵嗵”的声音,就是不往前走。王元宝拼命用肩膀在车后顶着,仍是无足于事,车轮已开始向后打滑。
情急之中,郝长栓急忙喊道:“快闪开,车要下滑!”
王元宝赶忙躲过一旁,机动三轮象一块大冰块,在慢慢地向后滑着……
王元宝使劲地喊着:“往山坡上倒,往山坡上倒!”
郝长栓凭着多年的经验,猛打了一下方向,机动三轮重重地后撞在了路南侧的山壁上,撞击的惯性使车上的砖头向前边飞来,霹雳叭啦地打在了郝长栓的头上、身上……
王元宝见状大喊一声:“妈呀!”急忙飞也似的跑了过去……
他跑到车子跟前,只见郝长栓已昏倒在驾驶台上,脸上身上到处往外冒血水,他抱着郝长栓死劲地摇着喊着:“长栓哥,你醒醒,你醒醒呀!”可郝长栓倒着粗气,嘴里冒着血沫,已不省人事……
王元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这咋办呀,这咋办呀!老天爷呀,我操你八辈祖宗!”
有两台带拖斗的手扶拖拉机向这边开了过来,王元宝赶紧站在路中间大声喊着:“停车!停车!”手扶拖拉机停了下来,核桃和另一名男青年迅速下了车。
核桃惊慌地:“是谁出事啦?”
王元宝:“是长栓。”
核桃:“赶紧往县医院送吧!”
王元宝:“快快,往县医院送。”
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郝长栓抬上了手扶拖拉机。
核桃对男青年说:“我俩去医院,你赶紧回去告诉家里人去。”
男青年:“好好,你们路上小心点。”
两台手扶拖拉机各自向相反的方向驶去。
走到半路上,郝长栓已经不行了,他们只好又拉着长栓的尸体折了回来,回到了村里。
郝长栓的家门口已经站满了人,他们把郝长栓的尸体放在了上房屋的正中央。人们也纷纷涌进了屋里,在人群中间,长栓的妻子死死地抱住王元宝的腿,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你可不能不管呀!俺长栓是给你拉砖出了事,你可不能不管呀!往后让我们孤儿寡母可咋活呀!”
长栓的女儿小芹芹也扯着妈妈的衣服,扯着嗓子哭着……
周围的人议论着,劝说着,有的说王元宝应该抚养人家,有的说应找村委去,有的说先办了丧事再说……
王元宝边推着长栓妻边说:“你缠着我干啥?这是给学校拉砖,建庙的钱我全都捐给学校了,你去找村长去吧!你拉我干啥?真是?”
长栓妻:“我就找你,是你出钱让拉砖的,出了事你想甩手,我就是不让你走。”她死死拖着王元宝的腿,跪在地上不起来。
众人劝说着:“元宝,你得替人家想办法呀!”
王元宝无可奈何地劝说道:“别哭,别哭,起来慢慢说。”
长栓妻仍然哭喊着:“我就不起来,我就不起来。”
王元宝:“这样吧,你先起来,回头我带你去见村长,让她给个说法,你看行不行?”
长栓妻听了这话,慢慢站了起来,突然又转身扑到长栓身上,放声痛哭起来,周围的人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傍晚,王元宝领着长栓妻来到了村长家,一进家门,长栓妻就拉着小芹芹“扑嗵”一声跪在了银杏面前,她边哭边说:“村长,求求你啦!你可得给我们娘儿俩做主哇!”
银杏慌忙扶起她们:“快起来,快起来,坐下慢慢说。”
长栓妻站起身,坐了下来:“俺长栓是为学校拉砖出的事,你村长可得给我们处理呀!”
银杏问站在一旁的王元宝:“你啥时候说给学校拉砖啦?”
王元宝:“建庙的钱我不是已经捐给学校了吗?当然是给学校拉砖了。”
银杏:“你别使歪点子,谁答应要你的捐助啦?”
王元宝:“是,是老支书答应的,他说让把砖拉回来再说。”
银杏生气地:“老支书答应的,你去找老支书去,你找我干啥?”
王元宝强词夺理地:“你是一村之长,不找你找谁?”
银杏愤怒地:“出事了,你来表现积极哩,早点你干啥了?”
王元宝:“你们说话不算数,当干部的这么不负责任?”
长栓妻又哭了起来:“事出来了,谁也不想管,以后让我们娘儿俩可咋活呀?”
这时候老支书推门进来了,长栓妻一见老支书,又拉着孩子跪了下来:“老支书,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哇!”
老支书边扶长栓妻边说:“快起来,快起来,大家都在,这事得好好商量商量。”
银杏问老支书道:“你答应要王元宝的砖啦?”
老支书:“我是答应了,但元宝没答应。”
王元宝:“哎?老支书,你是长辈,又是领导,你可不能歪人呀!”
老支书:“谁歪你啦!你不是说你没答应之前谁也不能用你一块砖嘛!怎么事一出来你倒反口啦?”
王元宝:“我问了好多户捐钱的人,都同意捐出来建学校,还没来及给你回话,这事就出来了。”
银杏:“事故出来了,你王元宝去处理,处理不好,村委民调员可以给你们调解调解,不过,你可别耍孬心眼儿。”
老支书:“元宝,你先帮忙去抓紧办后事,有些事等办完后事后,咱坐下来慢慢说,中不中?”
王元宝垂头丧气地对长栓妻说:“嫂子,走吧,我看这难不死人。”
长栓妻、芹芹随王元宝离开了村长家。
路上,王元宝突然小声对长栓妻说:“嫂子,这五百块钱你先拿着。”他边说边把钱塞给了长栓妻的手里。
长栓妻接过钱,哭泣着说:“兄弟,这事就全靠你了。”
王元宝:“我明天去买口棺材,先把我长栓哥安葬了再说,我不信他村里就恁不讲理?”
送走元宝和长栓妻,银杏和老支书赶紧来到了工作队的住地。
大家坐定后,他们就议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银杏笑着说:“这下王元宝可盖不成庙了。”
于水山:“都啥年代了都?还捐钱盖庙?真是天大的笑话!”
老支书:“这几年修庙盖教堂的歪风有所抬头,咱村的老阴阳和王元宝也不甘落后哇!”
银杏:“真是越愚昧越落后,越落后也就越愚昧。”
于水山:“话是这样说,可改变贫困山区的面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文化素质思想意识的提高也得慢慢来才行。”
老支书:“还是上边的文件说得好,扶贫先扶志,治穷要先治愚呀!”
银杏:“要不是你们来驻村工作,凭我们俩?就是浑身是铁,才能打几个钉呀?”
于水山笑着说:“主要还是靠你们,当然也包括其他党员骨干分子,老人家不是早就说过了嘛!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看到咱们贫困山区的干部拼死拼活地干,我们这些城里人也很受教育呀!”
王元宝帮着长栓妻安葬了她的男人,就又马不停蹄地活动开了,这天,王元宝骑着自行车带着长栓妻向山下走去。
长栓妻半信半疑地问道:“我说兄弟,这事儿去告状能行?”
王元宝肯定地:“咋不行?给学校拉砖人都搭进去了,他们不赔偿谁赔偿?对了,法庭上我有个熟人,听我的没错儿。”
到了牛湾乡法庭,王元宝递上了状纸,一个40多岁的法官把状纸看了又看说:“放下吧,我给庭长汇报汇报再说。”
王元宝:“这事可是关系她一家以后的生活呀!请老兄快点啊!”
王法官:“你王元宝办事就是急,总不能现在就开庭吧?”
王元宝:“那是,那是,不过这事可就全靠你老兄了。”
王元宝和长栓妻站起来离开了法官的办公室,法官送他们走了出来。
王元宝对长栓妻说:“你先走一步,我跟王法官说句话。”
王元宝神秘兮兮地:“他们村委想推责任,你老兄可得多帮忙呀!”
王法官:“我们秉公办案,你就放心好了。”
王元宝皮笑肉不笑地:“那我以后再来感谢老兄。”
王法官:“你等等,我给你开张传票,你带给村长,咱们后天就开庭。”
王元宝喜滋滋地随着王法官又进了他的办公室。
晚上,在柿子沟的村委会办公室里,于水山、丁一男、赵倩、老支书、银杏和另外三名村委成员开起了村里的经济工作会议。
银杏发言道:“我觉着我们下一步应把重点放在养殖业和种植业上,解决了吃水问题之后,全村有500多个壮劳力都能腾出手来干别的事情了,我们村这么大的土地面积,又有这么多的荒山,又有满山架岭的刺槐,过去没有水,连猪都不敢养,如今又有水又有了劳动力,我看发展养殖业和种植业准能行。”
于水山也开了腔:“我已和咱们市郊的一个农场联系好了,他们那里有从德国引进的良种兔,市肉联厂又能负责收购,先把养兔业办起来,凭咱这地方满山的刺槐,何愁兔子没有饲料吃。”
老支书听了笑着说:“咱村这沟沟坎坎的,到处都可以种树,过去没水吃,劳力们有一半功夫都花在了吃水上,如今,不愁水吃了,在家却闲得发慌,我看咱今年做好准备,明年开春咱们还可以搞一个植树造林运动。”
于水山笑着说:“又要搞运动了?”大家一听轰的一声都笑了起来。
会议正开的热烈,这时王元宝推门进来了:“村长,村长,法庭传票,法庭传票。”
大家一听都愣在了那里……
银杏接过法庭传票,看到传票上写着“柿子沟村长明日出庭”的字样,她气愤极了,她当下就把传票揉成纸团向王元宝的脸上砸了过去。
王元宝赶紧躲闪,满脸通红地说:“你,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是法庭让你去哩!你砸我干什么?”
银杏又气又恼抬高嗓门道:“我不去!我就是不去,你修庙拉砖砸死了人,你不承担谁承担?”
王元宝强词夺理道:“砖我已经捐给了学校,你让我承担?没门儿!”
银杏反驳道:“谁答应要你的砖了?”
王元宝:“你们都答应了,现在事儿出来了你们又想推哩!”
老支书软兮兮地:“什么时间答应了?”
王元宝:“你老支书还动员我呢,现在又不认帐了?”
老支书用缓和的口气说:“我动员你不假,可你没回话呀?”
王元宝开始耍赖:“没回话就是答应了。”
于水山见争吵不出来个什么结果,于是站起来说:“元宝,元宝,你先回去,我们正在开会,等开完会再说。”
王元宝气呼呼地说:“法庭的传票,谁不去谁就是违法!”然后关上门走了。
王元宝走后,大家又坐了下来。于水山捡起摔在地上的传票,打开看了看对银杏说:“你就去一趟吧!有理不怕上法庭嘛!”
银杏执拗地:“我不去,我不去,谁想去谁去?”
老支书:“你是一村之长,这又是行政上的事儿,你不去谁去?”
银杏:“王元宝落井下石使歪点子,我不和他打缠。”
于水山感到有些蹊跷:“他怎么落井下石了?”
银杏:“这你们都知道,他找我要把修庙的钱捐出来盖学校,可他还要我……”
于水山忙打住她道:“那就不说了。”
银杏摆摆手说:“不能说,不能说,真丢死人了!”
于水山看看老支书,老支书也看看于水山,俩人互相递了个眼色。
于水山又转过话题劝解道:“去法庭怕什么?把理说清楚更好嘛!”
银杏两眼一瞪道:“反正我不去,我可丢不起那人!睡愿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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