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第四章
山 乡 情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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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绍云 崔冠亚
第 五 章
中秋时节,本应是瓜果满园谷满仓的季节,可柿子沟的果园里,却是一派萧条景象,在一片不算大的果园里,数百棵苹果树上稀稀落落地挂着一些小苹果。
这天,银杏、老支书、于水山和周勇走进了苹果园,他们一边查看一边认真地分析着研究着议论着。
周勇走过去,折下一条果枝,仔细地观察着,然后不无惋惜地说:“这苹果树怎么不剪枝呀?”
银杏没好气地接话道:“怎么不剪?去年乡上从外地请来了两个农艺师,把一些果树剪得光秃秃的,一些老乡怎么也不理解,说人家是来图挣钱的,骗人的,每人每天50块,我们付不起,就把人家赶走了。”
于水山听了笑着说:“周勇是农科所的技术员,又在山东承包过三年苹果园,请他来指导剪技,明年咱村的苹果保准丰收。”
银杏:“这苹果树第一年挂果,长成这个样子,好多老乡都说是品种不好,今年非要刨了不可。”
周勇赶忙接话道:“千万不敢刨掉,这都是红富士品种啊!只是不剪枝给长疯了。”
银杏对周勇说:“那你来帮忙给我们剪剪枝行吗?”
周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我早就想来了,就是害怕你不欢迎呀?”
老支书抢先说道:“怎么不欢迎?只怕是我们请不动你呀?”
银杏看了一眼周勇说:“只要能帮我们脱贫,谁来都欢迎,也包括你周勇,只要不坑害我们山里人,啥事都好说!”
周勇笑着说:“好,有你村长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今年冬天剪枝的时候我一定来。”
银杏微微笑笑,又看了周勇一眼,他们一行四人边说边看,渐渐地消失在苹果园深处……
王元宝骑着自行车带着长栓妻来到了苹果园,这时,银杏他们从苹果园里走了出来,双方正好碰了个照面。
老支书先开了口:“元宝上哪儿去了?”
王元宝尴尬地:“上乡上了,上乡上了。”
老支书:“上乡上干啥啦?”
王元宝停下车子,板起面孔道:“实话给你说吧,我们是去告状了,王法官对村长不出庭可是很不满意哩!”
银杏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为啥不出庭你心里清楚,你王元宝耍赖皮也得看看人!”
王元宝反驳道:“你别太厉害,还有第二张传票呢!”他边说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传票,银杏伸手去接,王元宝又把手缩了回来:“不给你,不给你,我给老支书。”他边说边把传票交给了老支书。
银杏缓和了一下说:“村里的事儿这么忙,明摆着是元宝胡来,却偏要我去出庭,我没那功夫!”
于水山连忙解释道:“法庭传讯是正常现象,我还是那句话,有理不怕上法庭,你去一趟又何妨?”
银杏看了一眼于水山:“我不去就是不去,让他法庭来村里调查吧!”
老支书干脆说:“你不去我去,反正这事儿得解决,拖着也总不是个办法。”
突然,长栓妻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你们就行行好吧!人都死了,总要让我和孩子过得去吧!”她边说边“扑咚”一声跪了下来,于水山忙去扶她:“快起来,快起来,老支书去也行,这事谁赔偿?总是能说清楚的。”长栓妻这才抽泣着站了起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杜小才开着一辆双排座汽车在老支书家门前停了下来,他手里提了一大兜礼品,进了老支书的家门。支书妻忙上前接过杜小才手中的礼品道:“你爹回去这么几天了,也不见你来?我们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杜小才皮笑肉不笑地:“我爹妈回去给我说了,我今天得空就赶紧来了。”
老支书从屋里出来生气地说:“年青人刚结婚才几天,就闹起别扭了,也不嫌那丢人,有啥事情你们说清楚,是俺闺女的错,俺老人们管教管教她?”
杜小才伪装着:“没啥事,没啥事,俩口子的事不好说出口。”
支书妻劝解道:“刚结婚谁也摸不准谁的脾气,干啥事都得互相忍让着点,针尖对麦芒,哪会中?”
老支书:“红桃在后边喂兔呢!你给她好好说说吧,吃过中午饭你们就一起回去吧!”
养兔场坐落在老支书家的后院,两排新修起的兔舍显得十分整齐干净,红桃正在给兔子喂刺槐枝,核桃和另外两名男青年正在用泥巴垒墙……
杜小才走了过去,红桃瞟了他一眼,装作没看见,仍在给兔子添加着饲料。
杜小才走到红桃的跟前,小声问道:“喂兔呢?”
红桃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管喂她的兔。
杜小才厚着脸皮,笑着说:“咱们回家吧,到家再说事儿,行吗?”
红桃瞪了他一眼,仍不予理采。
杜小才仍嘻笑着:“我有钱,我给你好多钱。”
红桃强忍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滚开,我见到你就恶心!”
杜小才无赖地:“恶心也没办法,生米做成熟饭了,总得有个了结吧!”
红桃压低声音道:“我去法院告你。”
杜小才也压低声音道:“千万不敢,千万不敢,我赔你损失,咱回家就办离婚,行不行?”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沓还没有拆封的大额人民币递给了红桃。
红桃一把抢过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人民币飘落了一地。
杜小才边捡边生气地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呀?我今天拖也要把你拖回去!”
红桃愤怒地:“你敢?!”
杜小才捡完钱上去拉住红桃的胳膊:“我不敢?你看我敢不敢,我就不信你不怕丢人?”
红桃大声喊道:“救人呀!快来人呀!”
核桃听见了红桃的喊声,赶忙对两个垒墙的年青人说:“咱们过去看看。”于是,三人放下手里的工具,向这边跑来……
杜小才见有人过来了,赶忙松开了手,大声说:“有什么好看的,两口子吵架没见过?”
核桃等人讨了个没趣,慢慢地离开了……
杜小才又气急败坏地:“你回去不回去?”
红桃寸步不让:“不回去,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杜小才又要拉红桃,被她甩开了:“猪狗不如的家伙,你给我滚!”
杜小才怒不可遏:“今天我非叫你回去不可!”他边说边拖红桃……
红桃大喊大叫,躺在了地上……
核桃等人又跑了过来……
老支书和支书妻听到喊声也跑了过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支书妻把红桃从地上扶了起来,老支书见这么多人在看热闹,感到实在羞辱,赶忙板着脸训斥红桃道:“你公爹来叫你,你不回去;你女婿来叫你,你也不回去,因为啥你又不说,你究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啊?”
红桃只哭不吭声,王元宝却在一旁插上了腔:“因为啥?因为舍不得心上人呗!”
红桃听了太发雷霆道:“放你娘的屁!”
老支书气得两手直哆嗦:“你回去不回去?”
红桃咬呀切齿地:“我死也不回去!”
老支书忍无可忍,举手打了红桃一个耳光……
红桃气得又躺在了地上:“打死我吧!打死我吧!我不想活了!”
银杏和柿红也听说了,赶忙放下碗筷向这边快步走来。
银杏拔开围观的人群来到中间,边扶红桃边说:“红桃,起来,起来,有话慢慢说。”
红桃站了起来,可是,银杏怎么问她,她就是哭,不说话……
银杏转身对杜小才说:“刚结婚就闹成这个样子,我看事情不简单,她不回去,你也不能硬来,你先回去等以后再说吧!”
杜小才这才灰溜溜地离开了养兔场……
银杏又对围观的人群说:“都回去吧,都回去吧,有啥好看的。”
众人这才议论着慢慢散开了,支书妻扶着红桃也回家去了。
银杏走到核桃跟前说:“你和红桃可要注意点,要是把你也缠进去了,这事就更说不清了。”
核桃理直气壮地:“我们又没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儿,还有啥说不清的?”
银杏口气缓和地:“好了,这事不说了。对了,村里要派个人去城里学养兔防疫,一个月交300块,学期3个月,村里没钱,只好动用扶贫款,但个人得出一半儿,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去最合适,回家和你爷爷商量一下,赶紧给我回个信儿。”
听了村长的话,核桃兴奋地说:“我早就想出去闯闯了,过去每天得为家里吃水操心,现在不用了,这次我一定要去,三个月不是个人只交450元吗?再难我也要去,村长,我这就回去给我爷爷商量去。”
说完,核桃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下午,秋日的斜阳照在青龙盘一带的山岭上,光秃秃的山岭上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野草,整个景象显得十分颓废和荒凉……
于水山又带着周勇来考察柿子沟的荒山来了,他俩站在青龙盘上,于水山指着对面的几个秃山头说:“你看,那么厚的土层,就是树太少了。”
周勇也惋惜地:“怎么这么多的荒山却还在睡大觉,损失太大了!”
于水山:“据当地老乡讲,这山上原来有不少的柿子树、核桃树,58年大炼钢铁的时候都砍掉了,后来又大搞梯田,毁林开荒,结果林毁了,地却荒了。”
周勇:“老乡怎么不多种些树哇?”
于水山:“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20多年前你在这里下乡,有半个月不下雨,大家都得去挑水吃,这几年大概受厄尔尼诺现象的影响,雨水更少了,老乡哪还有功夫去开发荒山呀?”
周勇:“真是越难越穷,越穷越难呐!贫困山区这种恶性循环啥时候才能被止住哇?”
于水山:“我们来下乡干啥?又让你来承包荒山干啥?不就是为了改变山区的落后面貌,治住这种恶性循环嘛!”
周勇:“那你在银杏那里可得给我多美言几句呀?”
于水山:“那是自然的啦!”说完两人会心地笑了。
第二天,牛湾乡法庭终于就郝长栓死亡赔偿一案开庭了。
法庭上,王元宝神气十足地陈述着:“老支书和村长动员我,让我把修庙的砖捐给学校,我答应了,事故出来了,他们却不认帐,反而让我来赔,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王法官:“郝玉河你说。”
老支书:“我是动员过让王元宝去做群众的工作,但他却说这钱是一百多户群众捐出来的,做不通这一百多户的工作,谁也不能用一块砖。”
王法官:“王元宝你做工作了没有?”
王元宝:“村委不帮助我做,我咋能做通那么多家呀?”
老支书:“你和老阴阳收人家的钱,你不做工作,谁能做通?”
王法官:“这样吧,事故已经出来了,给些赔偿是应该的。就定为一万二千块赔偿费吧,你村里给解决了,然后和王元宝一起做工作,把这价值一万二千块的砖捐给学校,这事不就摆平了。”
老支书犹豫了一下说:“事情出来了都不管,剩下人家孤儿寡母的也怪可怜。我们村委和元宝一起做工作,把这砖捐给学校,一来不再为修庙弄得乌烟瘴气,二来也解决了长栓的赔偿问题。”
王法官问王元宝和长栓妻道:“你们看如何?”
长栓妻点点头说:“不管谁出钱,只要让我们过得去就行。”
王元宝:“空口无凭,得立个字据为证。”
王法官笑着说:“元宝啥时候也懂得立字据了?”
王元宝:“我识字不多,也知道字据的重要呀!”
王法官:“好,法庭下个判决书,限五天把钱交给长栓家,到时不交,法庭可要强制执行,强制划拔了。”
深秋的季节,绵绵细雨笼罩着柿子沟,土岗山岭、房前屋后的柿子树上挂满了红红火火的柿子,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堆放着柿子,有的已穿成串挂在了墙上,有的已进行了切割准备晒成柿子酐……
银杏从村委办公室出来抬头看了看天,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山山岭岭,又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老支书、于水山、周勇在坐。
银杏满面愁容地:“这连阴天可不是个好兆头哇!柿子运又运不出去,晒又晒不干,说不定全都会烂掉的,这可咋办呀?”
周勇沉思了一下:“我说句不该我说的话,要是能把柿子加工成柿子醋,在城里可是畅销得很哩,饮料加柿子醋,那可是上等的饮品呐!”
银杏:“你净说些云天雾地的话,说话也不嫌牙痛,问题是眼下该咋办?”
于水山:“加工柿子醋这事儿我也想过,本想建完学校后再办这件事儿,没想到老天爷硬是逼着我们朝前走哇!”
银杏:“前些时候柿红要养兔,我不让,为此我们娘儿俩还吵了一架,我的想法是等有条件的话,把我们家的醋房扩大一下,变成村办企业或着大家入股的企业。”
老支书开了腔:“咱这穷地方还能办啥企业?我看多种点树,多养点猪,多养点兔比干啥都强。”
银杏:“咱柿子沟这么多柿子,搞些柿子深加工不也是条出路嘛!”
于水山:“我看就搞个柿子醋加工厂,要是动作快点的话,今年的柿子就不会烂掉了。”
银杏笑着说:“于队长真是大将风度啊!可搞柿子醋加工厂,钱呢?设备呢?技术呢?”
于水山也笑着说:“村长可是从没有发过愁呀!今天怎么提出这么多问题来了?”
银杏:“过去只知道蛮干,这几个月跟着你于队长学了不少东西,你是城里来的大局长,屈尊来到俺这穷山沟驻村工作,都不兴俺跟你学上两手?”
于水山笑了:“咿!你又谦虚起来了,我准备让小丁和小赵去和柿红商量商量,怎么能因陋就简,快速启动,来个边建厂边生产,先保住今年的柿子不烂掉再说,以后再滚动发展,争取明年打进城里去。”
周勇笑着说:“水山老兄的话象圣旨呀!既不云天雾地,也不嫌牙痛,村长咋听都高兴。”
银杏板起了脸:“你有本事你多帮我们点忙,说不定还真能将功赎罪呢!”
周勇不好意思地:“那我现在就去你家那柿子醋作坊看看去。”他站起身来正要走出去,于水山也站了起来:“走,我和你一起去。”说完两人离开了村委办公室。
于水山和周勇走后,村委办公室剩下了老支书和银杏。老支书从身上掏出法庭的判决书递给了银杏。
老支书:“法庭判决了,让村里赔偿一万二千块。”
银杏看着判决书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强忍着怒火低声问道:“你同意了?”
老支书:“不同意法庭也可以强行判决,我还不如同意了算了。”
银杏:“你怎么不和他们讲理呀?”
老支书:“讲什么理?”
银杏:“把是非搞清呀?”
老支书:“搞清了又怎么着?总不能看着长栓媳妇她娘儿俩撒手不管吧?”
银杏:“管是当然要管,用修庙的集资款给人家赔偿,这样就可以使那些搞封建迷信的人既盖不成庙,又解决了长栓家的赔偿问题。”
老支书:“法庭说的也是这个意思,让老阴阳、王元宝配合我们做工作,只要给集资修庙的一百多户村民说清楚,这事儿也就办妥了。”
银杏:“我咋看不好办,一来责任我们已承担;二来王元宝不会帮这个忙,说不定还会使什么孬点子,操纵一些村民让我们赔了钱,还用不成砖。”
老支书:“那依你说该咋办?”
银杏:“依我说村里根本就不应该承担这个责任,应该让王无宝承担。”
老支书生气地:“你办事也太认真了,谁承担不一样嘛!”
银杏也提高了嗓门:“那当然不一样!”
老支书:“法庭传你,你又不去,我去办了,你又不同意,你说咋办?”
银杏:“咋办?让法庭重新判决,我才不受这冤枉气呢!”
老支书气得满脸发青道:“你行,你行,你去让法院重新判决去吧!”
银杏也火了:“我就是要去,我明天就去,我非把这理说清楚不可。”
老支书看银杏火气这么大,口气缓和了下来:“银杏呀!咱们别吵了,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有多大的矛盾呢!我实话给你说吧,我当村支书20多年了,村里的啥事没经过?有好多事不能太认真了,常言说,‘清楚不了,湖涂拉倒,’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都能过得去也就算了,何必恁死心眼呢!”
银杏也放低了声音:“我当村长这一年多,跟你学了不少东西,可我咋也不明白,老象这样糊弄下去,咱这贫困山沟啥时侯才能翻身呀?何况这次是用的帮扶款来建学校,丁是丁,卯是卯,如果赔偿长栓家一万二千块,这学校还咋能盖起来呀?”她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王元宝这个人你不是不知道,他打着老阴阳的旗号集资建庙为的啥?为的是他装神弄鬼搞几个钱花花,一旦用公款赔了长栓家,说不定他又会生出啥孬点子来,到时候让咱学校盖不起来,庙又得修,咱咋对得起上级领导呀?咱咋对得起于队长他们呀?”
老支书想了想,感到实在无奈,于是说:“按你的意见办,按你的意见办,弄出事儿来那我可不管了。”说完,他站起身,也不给银杏打声招呼,甩手离开了村委办公室。
银杏家东屋的三间土房子里,于水山、周勇、丁一男和赵倩正在参观柿红的柿子醋作坊……
周勇问柿红道:“这醋好销吗?”
柿红自豪地:“好销,我们本地人都好吃这柿子醋。”
于水山:“要是能搞一套加工流水线就好了。”
丁一男插话道:“我看能行。”
赵倩也开了腔:“于队长要我和一男回城里休息几天,我俩这回顺便走访上几家酱醋厂,到时候心里不就更有数了。”
于水山:“对了,我儿子寅虎下岗在家,还没找到事儿干,让他和你们一起去吧,他是学机械的,兴许还多少懂点行。”
赵倩和丁一男异口同声道:“那太好了。”
这时,周勇目不转睛地盯着柿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看得柿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柿红笑着问周勇道:“周叔叔,听我妈说你二十多年前在我们这里下过乡?”
周勇一听这话,马上不好意思了,赶忙敷衍道:“对,对,我是76年才离开的。”
柿红天真地:“你离开时我还没出生呢!”
周勇苦涩地感叹道:“哎呀!过得真快呀!”
这天,核桃一回到家,见爷爷又坐在床上摇起了卦签筒,便急不可耐地站在床前问道:“哎呀!爷爷,你就别摇了,我给你说的事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呀?人家村长急着要我回话呢?”
老阴阳继续摇他的卦签筒,咳嗽了两声慢条斯理地说:“去城里学养兔倒是件好事,如今咱家不再为吃水发愁了,你也该出去闯闯了。”
核桃听了爷爷的话,觉得有门儿,于是赶紧趁热打铁道:“人家村长为解决全村的吃水费了那么大劲儿,咱就不能在养兔上给村里干点事儿?一来为全村养兔业的发展做点贡献,二来学会了防疫将来也能给咱家多赚些钱呀!”
老阴阳长出一口气说:“村长是个命硬的人,她要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
核桃:“那村里送我去学养兔,我咋能不去呢?”
老阴阳:“哎!咱家命薄,我和你奶奶都上了年纪,全家就指靠你一个人了,你一走我们放心不下呀!”
核桃:“你二老身体还好,又不用为吃水发愁了,我去三个月就回来了,中间我再回来两趟给你们加工好米面,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阴阳:“话又说回来了,就是让你去,咱家也交不起那450块钱呀?”
核桃:“爷爷手头上不是还有几百块钱吗?”
老阴阳:“手头是有一千多块钱,修庙我又捐了200块,还剩这些钱我想做两口棺材,我和你奶奶都是70多岁的人了,说不定哪一天说走就走了,我们得做好准备呀!”
核桃见爷爷都说出了这话,也不好再说下去了,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吭声……
这时,红桃推门进来了:“核桃哥,你明天要去市里学习养兔,有句话我得给你说说。”
老阴阳:“是红桃呀?你都成家了,整天还找俺核桃,让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红桃:“爷爷,你放心吧,俺俩说的都是正事,有啥不好的?”
核桃:“爷爷,我出去一下,要是实在没钱的话,那我就不去了。”
核桃和红桃出了屋门,向屋后的小山坡上走去……
两人来到了小山坡的桃树下……
红桃问道:“你爷爷同意了?”
核桃满面愁容地:“同意是同意了,可就是……。”
红桃:“别急,钱我都给你带来了。”
核桃不好意思地:“我咋能用你的钱呢?”
红桃:“你把心都送给我了,我就不能帮帮你?”
核桃:“你咋会有钱呢?”
红桃含情默默地望着核桃:“我把结婚时的首饰都卖了,可是,你给我的金坠子我还留着呢!”
核桃吃惊地:“你卖了怎么办?杜小才能同意吗?”
红桃气愤地:“哼!管他同意不同意呢,反正我卖了三千多块。”
核桃:“建养兔厂已花了那么多钱了,你哪还有钱?”
红桃:“还有别人送的礼金呢,付你的学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她说着从身上掏出了几张百元面值的人民币塞进了核桃的手里:“这是800块,你先拿着。”
核桃推让着不接:“那我以后咋还你呀?”
红桃:“还什么?你把心都给我了,我难道不该帮你吗?”
核桃收下钱问道:“你和杜小才究竟是咋回事儿?怎么闹那么大的别扭呀?”
红桃又伤心地流下了眼泪:“别提他了,我一辈子也不会跟他过了。”
核桃:“究竟啥事嘛!你就不能告诉我?”
红桃:“我不敢告诉你,我一辈子对不起你呀!”
核桃:“天大的事儿我也给你顶着,你对我这么好,又老让我蒙在鼓里,我心里能不憋的慌吗?”
红桃:“哎!不说这事了,你明天就要去城里了,我送你到山下,你就放心吧!爷爷奶奶我会照顾的。”核桃这才感激地收起了钱。
丁一男和赵倩要回城里休假了,核桃也刚好要去城里学习,柿红开着手扶拖拉机,把他们送到了牛湾乡的公共汽车站,银杏也亲自来给他们送行来了。
车一停下,银杏、丁一男、赵倩、红桃和核桃就从拖拉机上下来了,刚好,一辆公共汽车来了,核桃、丁一男和赵倩上了公共汽车,银杏、柿红和红桃与他们挥手告别……
公共汽车走后,银杏、柿红和红桃来到手扶拖拉机跟前。
银杏说:“走,咱们去信用社一趟。”
柿红问:“妈,这一筐柿子不卖啦?”
银杏:“这柿子都开始烂了,谁还会要哩?”
红桃:“那你带着一筐烂柿子干啥?”
银杏催着说:“走吧,走吧,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手扶拖拉机在牛湾乡信用社门口停了下来,银杏跳下来对柿红说:“你别熄火,我和红桃去取点钱马上就出来。”
银杏对四周张望了一番和红桃进了信用社,填好了取款单,取出了三万元人民币现钞,她慌慌张张地把钱装入一个塑料袋里,匆匆出了信用社的门和红桃上了拖拉机……
银杏和红桃一上到拖拉机上,就催着让柿红快点开……
手扶拖拉机发出了“嗵嗵嗵”的声音,冒着股股黑烟,一眨眼功夫开出了牛湾乡的集镇。
拖拉机在山路上不停地颠波着,银杏不停地在筐里扒着柿子,烂柿子弄了她一手稀糊糊,她把筐子里的柿子扒出了一个坑,把装钱的塑料袋放了进去,又用烂柿子把它盖住,看看四周无人,她这才松了一口长气:“这下可放心了。”
红桃不解地问道:“婶子,你取这么多钱干啥呀?”
银杏神秘兮兮地:“法庭想划拔咱村的公款,没门儿,我让他们划不成,这是修建学校用的钱,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也别想挪用。”
柿红听了笑着说:“妈原来是为的这个呀!我说你为啥要捎一筐烂柿子呢!”
银杏:“建学校用的钱,我不操心谁操心?放到这烂柿子筐里最保险了,万一碰到坏人什么的也能蒙混过去。”
红桃好奇地问道:“婶子,你是咋想出来的?你真是胆大心细呀!”
银杏笑着说:“对了,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你爹知道了,这次法庭判决长栓家的赔偿费,你爹稀里糊涂地就给人家法庭签了字,五天之内不给一万二赔偿费,人家法庭就要强制划拔执行了。”
丁一男终于回到了家,两室一厅的房子仍然布置得井井有条,方萍萍和女儿金金正在吃午饭,忽听有人敲门,金金忙去开门,丁一男提着包进来了……
金金高兴地:“是爸爸,爸爸回来了。”
方萍萍笑着:“看金金高兴的。”
丁一男抱起女儿亲了又亲……
方萍萍也高兴地:“快去洗把脸,赶紧吃饭吧!”
丁一男放下金金,去了洗脸间。
方萍萍边盛饭边对金金说:“金金?看你爸提包里给你带的啥好东西?”
金金走过去,打开提包,掏出了一件又一件的脏衣服……
丁一男洗完脸出来:“金金,别翻了,这是给你妈妈带回来的光荣任务,今天是星期天,吃过饭爸爸带你上街去,给你买好多好多的好东西,好吗?”
金金高兴地跳着:“不,去公园,去坐碰碰车。”
方萍萍:“快吃饭吧!你爸哪次回来不都是带一提包脏衣服?”
丁一男:“那里太忙,懒得动手洗。”
方萍萍理解丈夫的心情:“能回来住几天就行,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一堆脏衣裳,过去说没有水,有情可原,现在有水了还是这样?”
丁一男笑着:“以后改,以后改。”
方萍萍白了他一眼,把一大块儿红烧肉挟到了他的碗里……
第二天,赵倩起了床,洗梳完毕,坐在梳妆台前化起了妆,忽然,电话铃响了起来。
电话铃连响了数次,可她仍不去接。赵书记从里间里出来,拿起听筒:“喂,哪位?是小刘呀!倩倩昨天刚回来。”他放下听筒对赵倩说:“倩倩,快来接,是小刘的电话。”
赵倩走过来拿起听筒:“是小刘呀?是我,昨天才回来。去公园?我不去。不为啥,过两天再去吧!你不用来,过两天我去找你。”说完赵倩放下了听筒。
赵书记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报纸,赵倩仍接着在化她的妆,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赵书记:“喂,小刘,你不是刚才讲完了吗?好,我叫她。”赵书记对着赵倩:“快来,还是小刘。”赵倩接过话筒:“我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嘛!不为啥,我下乡晒得黑不溜球的,多难看,我做一下美容,然后去见你,OK?再见。”
赵倩放下听筒面向赵书记说:“爸,我昨天给你说的事,你答应了没有?”
赵书记:“你这姑娘真不懂事儿,报名驻村工作你表现得还不错,没给你爸丢脸,可这才去半年多你就想打退堂鼓了?”
赵倩撒娇地说:“哎呀!老爸,你没看人家下乡工作的都是男的,就我一个女的,我整天过的啥日子呀?”
赵书记笑着说:“你不是整天喊着要寻找刺激吗?”
赵倩:“哼!刺激得太狠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赵书记:“这就好,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家门到校门,从校门到机关的门,经过啥事儿?锻炼锻炼是有好处的!”
赵倩故作生气地:“算了,不给你说了,你这书记大人不办一点事儿。我还要去,但是,帮扶款修抽水站和建学校都用光了,下一步再发展怎么办?眼下号召大家养兔就是动员不起来,你可不能把我们扔到那里不管呀!光叫我们作难呀!我的书记老爸呀!”
赵书记听了笑着说:“这话说得还在理,只要你能在那里坚持,资金的事儿咱们多想些办法,财政再紧张也得挤呀!实在不行的话,发动党员干部共青团员搞些捐助,也是可以的吗?”
赵倩笑了:“这才象我的老爸嘛!”
赵书记恍然大悟道:“啊?你是在用打退堂鼓给你老爸讨价还价呀?你又让老爸上当了。”赵倩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时,门铃响了,赵书记走过去打开了门,丁一男满面笑容地进来了:“赵书记在家。”
赵书记:“哎!”赵书记给丁一男让了坐,赵倩从里屋里走了出来……
丁一男对赵倩说:“赵倩,明天咱们带寅虎去酱醋厂看看,怎么样?于队长交待过这件事儿咱可别耽误了呀?”
赵倩笑着对赵书记说:“书记老爸,你看看,怎么样?我们工作队的人马,干工作都还可以吧?”
赵书记笑着说:“不错,不错,将来都给你们提拔个书记当当。”说完,三人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第二天,丁一男、赵倩和寅虎相约来到了市郊的一家酱醋厂,在一个制醋车间里,他们和酱醋厂的厂长商谈起了购买生产线的事儿……
丁一男指着一条生产线问厂长道:“这条生产线停用多久了?”
厂长:“停用一年多了,现在我们用的生产线是这条线产量的5倍。”
丁一男:“如果我们买下这条生产线大概得要多少线?”
厂长:“闲置设备,好说,你们商量个价吧?”
丁一男:“我们是驻村帮助工作的,帮助贫困山区脱贫致富的,你价格可得优惠点啊!”
厂长:“那是,那是,我也是农民出身,我知道农民致富不容易,你们商量个价就行了。”
赵倩:“那我们回去商量商量,过两天我们再过来。”
厂长:“行,我保证不再转让第二家。”
丁一男拍了怕厂长的胳膊笑着说:“还是农民老大哥爽快呀!”
厂长摇摇头笑着说:“哪里?哪里?”几个人与厂长握手告别。
银杏回到村里,径直来到了工作队的驻地,银杏坐在办公桌前,于水山在来回地踱着步。
银杏张口道:“这件事儿,你得替我拿个主意。”
于水山停住脚步,坐下来望着她:“说吧!”
银杏:“信用社的3万块,我已经全部取出来了。”
于水山:“为啥?”
银杏:“我怕法庭给划走了。”
于水山认真地:“这也不是个办法呀?”
银杏:“你说咋办?”
于水山:“哎呀!老支书给判决书上签了字,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银杏:“难道就叫他们法庭把咱的钱白白划走?咱盖学校咋办?”
于水山:“我看事情已经弄成了这个样子,就只能向县法院反映了,让县法院给纠正过来,如果县法院不纠正,那就只有上诉到市中院了,要是硬顶着不让法院执行,那可是违法的呀!”
银杏为难地:“这事儿咋这么麻烦呢!早知道这样,我早就出庭了,让法庭不错判了不就行了?”
于水山笑着说:“是呀?多明白呀!”
银杏不好意思苦笑道:“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于水山:“要不是你和老支书吵了一架……”
银杏抢着说:“算不上吵架,只是争论了一番。”
于水山:“老支书干的时间长了,是让事情给吓怕了,不过,遇事能和就和,能拖就拖,也不是个办法呀?”
银杏苦笑着:“哎!我也能理解老支书的苦衷,我们农村干部不象你们呀!干几年就走了,我们在这里可是要呆一辈子的呀!得罪了谁都是一堵墙呀!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些事能糊弄,有些事不能糊弄,象上次修水塔,这次建学校,要不硬着头皮干下去,弄不好就半途而废了,这样不仅要遭全村人的骂,还对不起你们工作队,对不起上级领导,你看看我们有多难吧!”
于水山胸有成竹地说:“这样吧,我给你写个申诉书,明天你把申诉书递到县法院去,这样,乡法庭不仅执行不了,而且还可以要求他们对此案重新审理。”
银杏的脸上有了笑容:“还是你于队长有办法,我们农村干部可不懂这些道道呀!”
于水山笑着说:“以后不懂可不行呀!我们要走向法治国家了,不懂法遇到事儿就不好办了,对了,你应该主动向老支书汇报一下,和他交换交换思想,千万可不敢弄出隔阂来呀!”
银杏笑着点了点头。
一天中午,徐明生一家正在院子里吃午饭,全家老小围着院子中央的餐桌吃着喝着,餐桌上摆满了酒菜和饮料……
突然,外边传来了敲打大铁门的声音,徐明生猛地哆嗦了一下,全家人也愣在了那里,餐桌上顿时鸦鹊无声了,敲铁门的声音却响得更大了。
徐明生站起身去开大铁门,铁门打开了,王元宝又嘻笑着进来了……
王元宝:“我知道徐老板今天一定会回来,没想到我算得还真准?”
徐明生勉强笑着:“元宝有事呀?”
王元宝马上变脸道:“没事就不兴来坐坐?”
徐明生只好敷衍着:“行,行,屋里坐,屋里坐。”
经过餐桌,徐妻忙站起说:“元宝快坐,凑合着吃点吧!”
王元宝眼睛盯着餐桌说:“还是当老板的中啊!天天都过年!”
徐明生慌忙拿起一双筷子,递给王元宝,然后又给王元宝酌上了一杯酒,让着要王元宝入坐就餐。谁知王元宝也毫不客气,坐下就吃就喝……
王元宝边吃边问道:“最近生意还可以吧?”
徐明生:“不行呀!比不上前两年了!”
王元宝:“咿!你徐老板大福大贵,给我王元宝叫什么苦呀?”
徐明生:“喝,喝……”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个不停……
徐妻见两个人一时难以收场,就让两个孩子帮忙整理了一下餐桌,又端上来了两盘荤菜,离开了餐厅……
上房大厅里的大座钟敲响十三点的时候,王元宝和徐明生都已喝得醉熏熏的了……
王元宝说着荤话:“给,给你实说了吧,你还得给我弄一万块钱?”
徐明生一愣,眼睛盯着王元宝道:“你,你想欺负人呀?”
王元宝也瞪着徐明生:“我……我的话……不欺负人。阴,阴阳爷说啦,我娶不上媳妇,就是你家压住了我家的老坟。”
徐明生:“你……你别给我来这一套,我早就问过人了,这儿根本就没有你家的老坟,你爷你奶的老坟离俺这院子还远着哩!”
王元宝:“不,不是我爷我奶的坟就是我老爷老奶的坟,反,反正是俺王家的老坟。”
徐明生:“连,连你老爷老奶也挂不上?”
王元宝:“挂,挂不上再往前挂,前边还有俺老老爷,老老老…爷呢!”
徐明生:“现,现在规定隔两辈的坟都要平了,你提这事儿不不是耍赖吗?”
王元宝:“我……我的话来!一,一点都不耍赖,你想想,你为啥发财,我为啥受穷,连,连个老婆都讨不上,不,不就是你占了我家祖坟的风水吗?”
徐明生已清醒了些:“发财是干出来的,不是赖出来的。”
王元宝:“我,我不管你是干出来的,还,还是赖出来的,反,反正不给我一万块,咱不到底!”
徐明生:“不到底又怎么着?”
王元宝:“我,我扒了你家的房子,起出我老老爷的骨头!”
徐明生:“你敢?”
王元宝也清醒了:“我不敢?你走着瞧,我们姓王的一帮小兄弟早就等不急了!”
这时,徐明生的妻子从楼上下来了:“哎呀!大中午的,你们高一声低一声的吵啥呀?”
王元宝:“嫂子,与你无关。”
徐明生:“他硬要咱一万块钱,不给就要扒房子起骨头!”
徐妻听了也气愤地说:“上次俺已给过你二千块钱了,你咋又来了呢?”
王元宝:“实话给你说了吧!我也是替人办事呀!”
徐明生:“办什么事?”
王元宝:“长栓死了,长栓媳妇孤儿寡母的,乡法庭让村委赔偿两万块,村长就是不给,我问你要这钱,是给长栓媳妇的。”
徐妻:“这事儿与俺家何干?”
王元宝:“怎么没干?你赔了我家的祖坟钱,我再把这钱给长栓媳妇家,等于我吃了个亏,给人家长栓媳妇办了个好事。”
徐明生软了下来:“这样吧,既然你话都说到了这儿,把这钱给长栓儿媳妇家,我就给你点儿,就当我帮了长栓媳妇家,行了吧?”
王元宝也笑着缓和了下来:“这还差不多!”
徐明生上楼去了,王元宝扒在餐桌上打起了呼噜,徐妻端走了餐桌上的酒和菜,收拾起了餐桌……
徐明生从楼上下来,推醒了王元宝,递给他一张存折。
徐明生无可奈何地:“这是五千块,拿去吧!”
王元宝突然惊醒过来,他接过存折看了看,装进了兜里。
王元宝笑着说:“别的字我认不了几个,存折和钱我可认识,你只给五千块,这不行!”
徐明生两眼一瞪道:“给五千就不错了,要不是看在长栓媳妇的难处上,我一分钱都不给你。”
王元宝大发脾气道:“我说一万就是一万,你不给,咱们走着噍?”
徐明生也怒气冲天道:“走着瞧就走着瞧,谁怕谁呀?有本事你告状去?”
王元宝站起身恶恨恨地说:“我走,我走,走着瞧!”说着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徐家大院。
银杏第二天就赶紧来到了县法院申诉庭,向庭长递交了申诉书。
她委屈地申诉着:“这是驻村工作队为帮助俺村建学校想办法弄来的帮扶款,他们修庙拉砖砸死了人,硬要用这帮扶款作赔偿,牛湾乡法庭不知安的什么心呀?……”
庭长站起身边倒茶边说:“你先喝口茶,情况我已经清楚了,我给院长汇报一下,让院长批准立案,此案我们要重新审理。”
银杏:“对了,我得提醒一句,王元宝这个人大字不识几个,但手腕很多,防止他搞小动作拉拢收买。”
庭长:“请村长放心,我们会查清事实,秉公办案的。”
银杏站起身来,和庭长握手告别……
下午,王元宝骑着自行车带着长栓妻也进了牛湾乡的大院,俩人下了车径直向王法官的办公室走去。
王元宝满脸喜悦地问王法官道:“老王,钱划过来了吗?”
王法官满脸不高兴:“划啥呀?你们村里在信用社的存款早给提走了。”
王元宝惊奇地:“谁提走的?”
王法官:“村长呗!不光提走了款,留了个空户头,还申诉到了县法院了,此案还得重新审理来!”
王元宝的脸沉了下来:“那咋办呀?”
王法官:“咋办?你自己出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吧!”
王元宝:“我有啥办法?还不得靠你老兄。”
王法官站起身对长栓妻说:“你出去一下,我和元宝商量商量再说。”
长栓妻离开了王法官的办公室。
王法官打开抽斗,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王元宝:“这封信还给你,你点点吧!一分也不少。”
王元宝推辞着:“你看你?这是干啥?这是干啥?”
王法官两眼瞪着他严肃地说:“你给我拿走,放在这里说不清楚。”
王元宝只好把信封接在了手里,又打开看了看,然后装在了口袋里:“那我们先走了,哎,对了,老兄还得多帮忙啊!”
王法官不置可否,送王元宝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返回柿子沟的山路上,王元宝骑着自行车带着长栓妻边走边谈。
长栓妻边哭边说:“人也死了,钱也没着落,你叫我们娘儿俩咋过呀?”
王元宝:“别着急,慢慢想办法。”
长栓妻:“你就不能把盖庙的砖卖给村里,把一万二赔给我家?”
王元宝:“这事儿得跟老阴阳商量商量,要不是老阴阳挑头,谁能集起这一万多块?”
长栓妻:“反正俺芹芹他爹是给你拉砖砸死的,我只找你。”
王元宝恶狠狠地:“你先缓一缓,你先缓一缓,我要她庙也得给我盖起来,钱也得赔你,我就不信他们能耍过我?”
银杏回到村里,径直走向了村委办公室,向老支书通报着递交申诉书的情况。
银杏满有把握地说:“只要案子重新审理,保准能翻过来,这样不仅不影响建学校,还让他们盖不成庙,还能赔了长栓家的钱。”
老支书笑着说:“还是你中,还是你中,我可真经不起折腾了。”
银杏口气缓和地说:“你年纪大了,多给我出些主意,遇事我们顶着,多跑跑没啥!。”
两人正说话间,于水山风尘扑扑地进来了:“真愁人,村里连个电话也没有,上边有事打在我的扩机上,我干急没办法。”他边说边取下扩机说:“你们看,明天乡里让咱仨去开会,8点钟就得赶到。”
银杏:“上次我不是看你带了一个手机吗?”
于水山沮丧地:“那不中,咱这山里头没信号,收不到,我早给扔家了。”
核桃去城里学习半个多月了,老阴阳想孙子了,这天,老阴阳坐在床上,边摇他的卦签筒边问核桃奶道:“核桃走了有半个多月了吧?”
核桃奶停下手里的活,从眼镜上沿儿看着老阴阳说:“可不是嘛!你看这孩子也不往家里捎个信儿。”
这时,红桃推门进来了:“奶奶,有啥脏衣服没有?让我拿去洗洗?”
老阴阳赶忙客气地说:“哎呀!红桃呀!不能光麻烦你呀!让我们自己慢慢洗吧!”
核桃奶:“你整天来帮忙,弄得俺老俩都不好意思了!”
红桃:“核桃不在家,你二老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我过来多干点,也是应该的嘛!她边说边把床上的脏衣服和床单收了一堆拿走了。”
红桃刚走,王元宝就进来了。
王元宝嘻笑着:“师傅,这两天没去集上,也没顾上给你再买点肉。”
老阴阳:“来就来吧,说那些干啥?”
王元宝:“你老最近也不下山算卦了,老呆在家里干啥?”
老阴阳:“日子能过得去就行了,工作队让咱吃上了水,又送核桃去城里学习了,咱也没啥想头了!”
王元宝神秘兮兮地:“村长要用盖庙的钱赔长栓家,这事你知道不知道?”
老阴阳:“村长给我说过了,我说先等一等再说。”
王元宝:“这可不能给她,给了她这捐钱的一百多户我们可说不通呀?”
老阴阳:“你不是说村里已经赔了吗?”
王元宝:“吹啦?弄不好法庭还要改判呢?”
老阴阳:“要真叫用盖庙的钱赔人家,那我就去说通这一百多户去。”
王元宝:“那我们不白忙活一场了?”
老阴阳:“白忙活就白忙活,你不看看人家银杏,毒蛇咬伤了,男人又砸死了,硬是把水接到了咱家里,现在学校又快盖成了,还动员大家养猪、养羊、养兔,人家可是靠命硬拼出来的呀!我看呀!这命也是欺软怕硬呀!”
王元宝:“那我家坟地那事儿你说咋办?”
老阴阳:“自家的事儿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给你掺和了。”
晚上,银杏家的院子里,三间简陋的土房子里亮着灯光,屋子里摆着几口大缸,门口屋外到处堆放着收购来的柿子……
银杏拿着手电筒,一个缸一个缸地检查着,柿红跟在一边不停地用手在缸里捞出柿子观察……
柿红:“啥时候设备才能运来呀?”
银杏:“快了,于队长说这三两天就到了。”
柿红:“设备钱凑够了吧?”
银杏:“哪儿呀?先欠着人家的。”
柿红:“如果这几天能安装起来,我不就变成农村工人了?”
银杏:“光想你的好事儿,你就不看这几天下连阴雨,各家的柿子都快要坏了,如果能把它们加工成柿子醋,会给全村带来多少收入呀?”
柿红嘟囔道:“妈是当村长的,啥事儿都光想着全村儿。”
银杏:“我不光是想全村儿,还想给我闺女找个好女婿呢!”
柿红撒娇地:“妈,你又拿我穷开心了。”
银杏笑着说:“等以后咱富了,咱们就来个富开心,中不中?”说完母女俩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第二天一大早,绵绵大雾笼罩在柿子沟的上空,天空中显得灰蒙蒙的。
王元宝扛着一把十字镐,后边跟着四个扛着铁锹、锄头的小伙子,向徐明生家走去。
王元宝边走边对几个小伙子说:“姓徐的压了咱姓王家的祖坟,他发了财让咱们受穷,这回可得让他家破点财,把咱王家的威风也抖起来。”
青年甲:“你去刨人家的房子,这不犯法吗?”
王元宝两眼一瞪道:“犯啥法?天高皇帝远谁能管得着咱?”
青年乙:“只要王大哥敢干,咱是帮忙的,怕什么?
王元宝:“这事儿还不清楚?你们父母都让来,要不是他徐家太逞能,咱王家还会找他的茬儿?”
青年甲:“咱可不能胡来呀!吓唬吓唬就行了。”
王元宝又鼓动道:“犯什么软蛋,老阴阳说啦,命这东西是欺软怕硬,咱硬起来,他姓徐的就立马老实了。”
青年乙:“人家赔你钱了没有?”
王元宝:“赔啥?要赔了我还不给你们分点儿?”
说话间,王元宝一行来到了徐明生家的院子里,王元宝把十字镐往地上一摔,双手往腰上一岔,高声喊道:“姓徐的,你出来!”
徐明生从屋里出来了,见王元宝来者不善,忙说:“你们要干什么?”
王元宝:“干什么?你还不清楚,我们要迁祖坟。”
徐明生:“我不给你钱了吗?”
王元宝:“谁见你的钱了,在哪?”
徐明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元宝说:“你不讲理,你不讲理。”
王元宝:“少废话,交出五千块我们离开,少一个籽儿也不行。”
徐明生:“你白日做梦,敢动我家一锨土我告你们。”
王元宝:“你告我?我还告你哩!”
徐明生见和王元宝讲不成理,就面对四个小伙子说:“你们别听他的,他是个无赖。”
王元宝又来了气:“谁是无赖?你才是无赖呢!占着王家的祖坟你发洋财,让我们受穷,什么道理?”
徐明生:“真愚昧!真愚昧!”
王元宝威逼道:“你说你给钱不给?”
徐明生坚决地:“不给,坚决不给,原来给的我还要拿回来!”
王元宝歇斯底理地喊道:“动手,我就不信治不服你姓徐的。”他说着捡起十字镐就跑进了徐家小楼的正厅,四个小伙子也随着跟了进去。
王元宝抡起十字镐,几下子就把徐家客厅的瓷砖掘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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